南易望著周文強,不覺有些發呆。
袁老則是目光炯炯地盯著周文強,一瞬都不肯離開,這個年輕人,真是太讓他吃驚了。
舉手投足間無不暗合自然之道,仿佛任何食材到了他的手中,都會發揮出最完美的效果,他往爐前一站,天下便似再無難為之菜。
這根本就不是做菜,而是暗合大道,‘烹小鮮如治大國,大國治而破紅塵’,一份油爆雙脆,隱見高者性情。
這這可是神廚才有的氣勢啊!
南易發呆過后,便是一臉的茫然。他的本能告訴自己,面前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對手,而是一座高山,高山仰止!
周文強全副心神沉入面前的炒鍋中,一時間物我兩忘,開火,熱鍋幾秒,手探鍋緣后方下入油,油熱到九成,下元蔥、樹椒、姜片。
油爆雙脆和一般的菜色不同,輔料和配菜必須要先一步入鍋,因為處理后的豬肚片和雞胗片是無法在鍋中呆太久的,甚至都熬不過配菜。
為了解決火候難以控制的問題,九成廚師都會勾芡,這樣做更容易掌握雙脆主料的火候;可勾芡帶來的最大問題就是脆度下降,別說周文強了,就是南易也不屑為之。
輔料和配菜入鍋后,周文強用炒勺撥動幾下后輕輕一顛,這些輔料配菜就仿佛聽話的士兵一樣,從鍋底翻起。
“咦?這個時候就開始顛鍋了?”
顛鍋,讓食材在炒鍋中自然翻動,配合炒勺就能夠令食材受熱更為均勻,也是廚師掌控火候的一種手法,所以訓練有素的廚師從來不用鍋鏟,都是一把炒勺走天下。
可是就算要顛鍋也應該是在主食材入鍋以后吧?豬肚和雞胗都還沒下鍋呢就開始顛,這算是什么操作?
別說南易看得瞪大了眼睛,就連袁老都有些不解。
廚師顛鍋講究的就是個一氣呵成,你現在就開始,回頭要下主食材的時候是否就要停下呢?
可那就完全失去了顛鍋的意義,變成了表演,對提升菜的色香味毫無意義。
南易和袁老帶著疑惑,緊緊盯著周文強。
周文強輕輕顛了幾下鍋后,就見一股油氣煙霧從鍋底升騰而起,竟然被他用炒勺一引,出了鍋緣。
只聽‘轟’的一聲,爐中火被油氣引入鍋中,頓時爆起一團火光!
勾火!
此刻周文強臉上不慌不忙,絕對不是二把刀手忙腳亂下弄得鍋里起火,而是有意用上了‘勾火’技能。
南易看得目瞪口呆。
勾火是用來爆炒的技能,這本來沒有錯,可誰聽過廚師做‘油爆雙脆’的時候,居然敢用這個危險的技能?
這道菜的火候原本就很難掌握,再引火入鍋,這樣做風險太大了,一個謹慎的廚師可不該如此啊?
南易想起當年父親的叮囑,望著周文強微微搖頭,這位港島來的文強同志廚藝確實不凡,可惜還是有些過于狂妄了,不是廚之正道。
“什么!”
南易忽然一愣,隨即雙眼瞪得溜圓!
只見鍋中火起不過一兩秒鐘,周文強忽然炒勺一揮,炒勺就仿佛生了眼睛一樣,迅速兜起豬肚和雞胗,在空中劃出一個美妙的弧線,紛紛破開火團,徑直入鍋!
同時,鹽、糖、醬油,各種調味料,完全看都不看就用炒勺迅速裹定,投入鍋中。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食材破火而入,先在鍋底吸收了各種調料,而后隨著周文強的手腕震動,竟然紛紛上了鍋壁。
也不知周文強是如何發力的,這些食材居然在離心力的作用下沿鍋壁急轉,尤如在大鐵籠中表演雜技的摩托車手!
透過紅黃色的火焰,看著這幅詭異到極點的景象,南易張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攏,忽然想起父親當年對他說過的炒功至高境界。
‘帶火入料,點材成兵!’
“沒有錯,絕對不會錯,這就是父親說過的,炒功的最高境界啊!”
南易先是一陣沮喪,漸漸雙眼發亮,一雙眼直接粘在周文強的身上,根本就拔不出來了。
能夠親眼目睹這樣的炒功,這場斗菜的結果如何,是輸還是贏,對南易來說已經不那么重要了。
“菜好了,請品鑒。”
鍋中火焰熄滅,一盤油爆雙脆已擺放在眾評委面前。
周文強微微閉目,想起了上世過往,當年他醉心廚藝,幾次向華夏廚神當面討教,可惜最終還是無法達成炒功的最高境界,想不到再活一世,終于憑借7級基礎屬性的強大力量達成了上一世的心愿,這種感覺當真是美妙極了。
“我來嘗嘗!”
兩雙筷子同時伸向菜盤,別看袁老已經是六旬老人了,出筷的速度比南易竟然還快了半分。
“咯吱咯吱”
油爆雙脆這道菜,說是要入口焦脆,但是真能做到發出咯吱聲的卻百不見一,更別說是又脆又酥,享受過咀嚼過程后便立即化入口中了。
南易和袁老一旦吃過了第一口,哪里還停的下來?你一口我一口爭先恐后,兩雙筷子在本就不大的菜盤中來回掃蕩,眨眼間一盤油爆雙脆已經被吃的涓滴不剩。
劉明敢和食堂后廚的一幫人看得口水直流,心說這吃的也太快了,就沒給我們留一口?
袁老放下筷子,雙目微閉,足足沉吟了半分鐘時間才又睜開雙眼,長嘆一聲:“南易”
“師傅您不用說了.....文強同志,我輸了!”
南易笑著向周文強深深一躬:“我輸的心服口服,從今天往后,尊您為周師傅。還請周師傅不吝賜教,傳我這手‘勾火’的絕學,另外,這食堂主廚的位置理應您來做,我以后就給您打打下手。”
周文強笑著連連搖頭:“你想得美,食堂主廚讓我來做,你是想累死我吧?我可不上這個圈套,主廚還是你做,我只管吃。剛才你雖然輸了,以你的廚藝已經足夠應付明天的會餐,我現在是對你完全放心了。至于廚藝,你我可以相互切磋交流,相信以南師傅的天賦要學會這手‘勾火’也不會太難,不過要學我這門手藝,我可有個條件。”
南易正色道:“還說什么條件,周師傅直接下命令就是了,只要是我能夠做到的,一定不會拒絕。”
“一兩句話說不清楚,咱們向陽紅飯店吧,你請客”
周文強拍拍南易的肩膀:“今晚7點,不見不散。”
這個年代能夠在向陽紅這類國營飯店吃飯的人絕不簡單,如果不是七級以上的高級工,就是資本家出身,就像南易這樣,家里的產業在公私合營時被收為國有,可還是得到了一定的補償,加上還有私留的家底,才能支撐這種高消費。
如果沒有這類身份,哪怕是窮人乍富,也絕對不舍得到飯店吃飯,因為這太奢侈了。
這個時代勤儉才是主流,后世的物質女孩們如果來到這個時代絕對會被群眾批·斗 就比如梁拉弟,周文強給了她五十元錢,原本是想著讓她帶幾個孩子到飯店吃一頓,給秀兒過個像樣的生日,可梁拉弟卻捏著這筆‘巨款’陷入了天人交戰,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后,梁拉弟還是舍不得到飯店胡造。有了這五十元錢,過年的時候每個孩子都能置辦一身像樣的新衣服,剩下的錢還可以用來補貼家用,至少兩三年內都不用擔心計劃糧不夠吃了,秀兒是無產階級的孩子,又不是地主羔子,去什么飯店啊?不去!
最后一狠心,拿出三元錢從工友手里收購了兩張餐券,就這梁拉弟都感覺虧了,就算買高價肉,三塊錢都能買到六斤豬肉了,現在才換來兩張餐卷,想起來都會心疼,如果不是沖著南易的手藝,她連這兩張餐券都舍不得換。
來到大陸已經一個多星期了,剛開始吃些味道寡淡的綠色蔬菜和雜糧面窩頭會感到新鮮,而且還對健康有益,可連續三天吃下來就不是這么回事了,看誰眼睛都發綠,看誰都像是紅燒肉,最近幾日周文強可沒少來向陽紅飯店,店里的妹子營業員都認識他了,經常在他背后指指點點猜測這位有錢人的身份,是八級大工匠還是資本家子弟啊?想不到除了南易南師傅,還有人這么有錢的?
這個時代的人們對錢已經不是那么鄙視了,自從國營飯店開始有不需要糧票和肉票的高價飯菜出售,人們就越發明白了金錢的重要,妹子營業員看周文強的目光都是水汪汪的。
等到南易走近飯店,妹子們就更是充滿了渴望,這兩位一看就是還沒有解決個人問題的,家里但凡有個老婆,能讓他們這樣天天下飯館胡造?那一雙雙秋波就跟不要錢一樣,‘嗖嗖嗖’地飛向兩人。
周文強不為己甚,除了向陽紅飯店的看家菜蔥燒海參外,就點了一盤豬頭肉、一盤油炸花生米、一盤松花蛋,加上一瓶蓮花白,攏共不到十塊錢,這錢在一般人來說算是大錢了,對南易還不算什么。
兩人邊喝邊談,南易聽著周文強的講述,眼睛越睜越大,他也算是這個時代的高富帥,見過世面的人,可還是無法想象周文強竟然如此豪闊,上千元巨款都能隨時拿出來。
面前的信封里足足有一千八百多人民幣,南易有點懵,我南老大從沒見過這么多錢啊 “這個世界畢竟不屬于我,如果不出意外,幾天后我就要離開了。”
周文強淡淡地道:“我在港島的事情如何,我又是為什么來大陸,這些南師傅你不用問,我就是說了你也未必能夠明白。”
“就當這是一份緣吧,這里的人、這里的事,給了我很大的幫助,如果能夠幫助這里的人,我會更加心安,于我有莫大收益。我這么說,南師傅能明白一二嗎?”
“哦,我好像明白了一些”
其實南易不是很明白,只是聽出周文強很快就要離開幸福溫暖的社會·主義世界,重回萬惡的資本主義世界,這讓他莫名的有些同情起周文強。
“你還是沒有完全明白,簡單來說,我從這里得到了很多,多到你無法想象,作為平衡,我該為這里的人做些事情。”
周文強現在沒辦法心安理得的離開,現在他不再是那個可以飛身空中,俯視凡人的神祇,而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會同情梁招弟生活艱難、會為丁秋楠的命運抱不平,很慶幸,他有能力改變這一切。
“南師傅是個正直的人,所以你最值得我的托付。這一千八百元雖然不多,可在你的手里,一定能幫到很多需要幫助的人,這就算是我的一份心意吧?例如梁拉弟,寡婦當家,拉扯四個孩子,不容易啊南師傅掌管的是食堂,如果你肯多多關照梁拉弟一家,想必她們的日子就能好過一些。”
周文強笑著將裝了錢的信封推到南易手旁。
南易露出難色:“梁拉弟不是個好女人,我不喜歡她。”
“因為她到處撩騷是嗎?當一個母親面對四個嗷嗷待哺的孩子而束手無策的時候,你想她怎么做?她可不比你南大廚有豐厚的家底,可以每周下一次館子”
周文強笑了笑:“或許當你真正開始了解她的時候會改變想法吧,若干年后,你或許還會感謝我今天的提醒。”
他知道南易現在心心念念的還是丁秋楠,可惜他要讓這位南大廚失望了,丁秋楠再不會被崔大可趁虛而入,卻也不會再與南易發生任何交集,她應該有權利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以前或許沒有這個機會,但是現在有了。
離開這里之前,他似乎應該抽時間去趟丁秋楠的醫務室了。
不求什么回報,更不圖索取,只為一出前世看這部電視劇時的那股郁悶之氣,面對柔弱無助、螻蟻一般的丁大美人,他現在就是擁有神一般的力量,哪怕隨手為之,也能改變這位美女的命運。
幫助別人其實是很快樂的,當周文強開始再次找到這種快樂的時候,已經不需要再請嚴新和南海四老幫忙鑒定,便知道自己已經成功脫離了心魔之劫,是時候返回港島了。
(我可能有嚴重的心理問題,寫書喜歡自嗨好吧,這段回大陸化凡的劇情寫得非常不好,狗屎一樣,所以還是盡快結束吧。就當是我又自嗨了一把,抱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