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雷洛成長了很多,周文強欣喜地發現,這個充滿了正義感的青澀大男孩已經學會了觀察和沉默。
換了是剛入職不久的雷洛,遇到兩大字頭對斬這樣的大事,恐怕早就帶上一票軍裝差人前去落案了,
可這次雷洛表現的非常沉穩,就像是一只漸漸成長的小獸,已經能夠從拂面而過的山風中嗅到一些別樣的味道。
最讓周文強激賞的是,雷洛沒有像以前那樣跑來詢問他的看法,而是一個人在靜靜地觀察。
這個青年的成長速度是肉眼可見的,這顯然源于他的天賦。
如果不是這樣,哪怕再是好朋友,周文強都不會放心把公司交給雷洛來管理,哪怕他的鷹勾鼻帥出了天際都不成。
“阿洛,豬油仔,今天是項老大給面子請客,你們可要跟項老大多喝幾杯啦,以后咱們的生意都要靠項老大多多照應呢。”
坐在臨海邊的一家潮州打冷攤旁,周文強笑吟吟地端著一大杯啤酒,招呼著還有些局促不安的雷洛和豬油仔,向對面的中年男子舉了舉杯,面帶親切的笑容。
在五零年代的港島,筲箕灣是新安義的陀地所在。
這個字頭就很有意思了,源出潮州,卻不算根紅苗正的潮州幫,而是洪門所屬。
其實如果往根上論,除了安青幫外,港島的各大字頭都算是出自洪門,有著非常濃厚的香火情;所以在這個還保留了一些江湖規矩和義氣的時代,鬼王鷹葛肇黃還是名義上的港島江湖第一人。
項老大可不是出身低劣的矮騾子,那是真正受過高等教育,曾經仕途輝煌,如今雖然在港島江湖開立字頭,吃上了江湖飯,骨子里卻始終認為自己是‘洪門貴族’‘江湖人中的上流社會’。
港島府政開發筲箕灣,他簡直比任何人都開心。
在五零年代的港島,能夠響應港島政府號召來筲箕灣投資、搞實業的都是些什么人?
不是商賈世家、就是社會新貴啦!
最不濟都是如周文強和李家成這樣,也是有背景、肯上進、頭角崢嶸的年輕人!
這些人中,有的本來就是上流社會的一員,其余的也遲早要進入港島精英圈子!
項老大天生就愛跟這樣的人打交道,這既是階~級立場決定的,也是股屁決定的。
在他的英明領·導下,筲箕灣的江湖刮起的都是新鮮的風。
該收的安保費,他自然還是要收,不過他的手下都會盡職盡責地保護這些投資者的安全,
最夸張的是,新安義的小弟絕對都是最紳士的黑`澀會,一個個都要穿西裝打領帶不說,見人還會用禮貌用語,給人春天般的溫暖。
項老大是真正的‘身在江湖、心向廟堂’,雖然比不上雷英東和長樂幫的曹燕君那樣堅定,也有不少生意是正行。
沒有幾門正行生意,他以后怎么擠進上流社會?
李家成不算什么,可李家成的舅舅莊靜庵卻是項老大一心想要結識的人;周文強只是個小便衣,可這個小便衣居然可以將劉福的幾間庫房拿來就用,那還是普通的小差佬嗎?
項老大眼毒著呢,見周文強如此客氣,忙笑呵呵地端起酒杯道:“周sir客氣啦,你和李老弟說起來都是新安義的衣食父母,要敬酒都該是我敬啦。
來來來,各位兄弟,干杯!”
人情是人情,規矩是規矩,雖然周文強和李家成有背景,還是在按兩折繳納新安義的‘安保費’。
這基本等于是免費了,無非是給了項老大這個地頭蛇面子、不破江湖規矩。
對此周文強是無所謂的,人家新安義做得確實不錯,不僅提供安保,還幫著防火防盜,一個個穿西裝打領帶,比后世的保安公司都要盡職盡責,
就當是花點小錢養幾個保安了,光靠著劉福的面子來壓制對方,可不是周文強的作風。
早晚有一天,要讓項老大主動拒絕收取安保費,你硬要給,他都要哭天搶地的拒絕,那才叫做真正的有牌面。
見項老大敬酒,周文強肚中暗笑,項錢處心積慮想要擠進上流社會,卻萬萬想不到兩年后他就會被遞解出境吧?
本來他對項錢這個人沒有多大興趣,今天肯給對方面子,無非是因為新安義有可資利用的地方。
比如項錢參股的港島時報,目前在港島的銷量可以排進前五,還擁有覆蓋港九和新界的銷售網絡。
如果說王老吉的字花攤可以成為北望公司銷售網絡的骨架,那么遍布港九的報紙攤就可以成為銷售網絡的皮毛和血肉。
同時港島時報的分發渠道也能夠幫助他加快鋪貨速度,日后北望公司肯定會建立起屬于自身的物流系統,不過在創業初期,借雞下蛋顯然是最合算的做法。
周文強和李家成都是淡淡笑著與項錢碰了碰杯,雷洛就多少有些緊張和不情愿,做差人始終是他的理想,現在卻跑來跟字頭大佬喝酒,總會感覺有些異樣。
豬油仔則激動的全身都在發抖,跟項老大喝過這杯酒,感覺直接走上了人生巔峰。
而這一切都是強哥和洛哥給的!
從這一刻起,豬油仔徹底對周文強、雷洛死心塌地,打定了主意這輩子都要為兩人效犬馬之勞。
今天能夠搭上李家成這條線,就等于搭上了莊庵的路子,項錢好像看到上流社會的大門正在向他緩緩打開,開心之下,他也喝到半醉,微瞇雙眼笑道:“剛才聽周sir說,要賣袋裝涼茶?
瓶裝的可樂我都在尚海灘有見過,袋裝的飲料倒是第一次聽說。
周sir真是犀利,我是很佩服的啦。
今天喝過了酒,大家就都是好朋友了,如果有需要新安義幫忙的地方,兩位sir盡管說!”
項錢今年已經42周歲,本來應該算是周文強和雷洛的父輩,可是他為人江湖,身段放得很低。
對周文強和雷洛兩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也是一口一個朋友、阿sir的,好像本該如此,看不出有絲毫做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