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
只是轉瞬,日歷便翻過了厚厚的四本,來到了2015年的圣誕。
一家來自首都的商務飛機緩緩停在省城機場,片刻后,傅振華先一步走下懸梯,緊接著是趙巖,隨后才是韓依依以及蘇遠山。
一行人走出機場大門,
遠遠的,一個青春靚麗的,十六七歲的少女便小跑著迎了上來。
雖然此時已經是冬天,但小姑娘依舊似乎不懼風寒,外套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牛仔外套,里面連毛衣都沒穿,
就只是一件女式襯衣。
少女滿眼含笑,嘴角隱約有淺淺的酒窩。當看到蘇遠山一行后,她將手放到嘴邊,做了個喇叭狀。
“爸!”
聲音傳來,傅振華和韓依依等一干人便紛紛忍俊不住。
蘇遠山輕輕咳了一聲,雖然在搖頭,但眼角的笑意卻怎么也藏不住。
“穿秋褲沒?”蘇遠山伸手捻了一下女兒衣袖,目光又順著往下看過去——然后他馬上便知道了,這小丫頭肯定不怕冷。
“以為像你啊!”蘇小暮拉過父親的手便直接挽了起來。
“好吧好吧…早點回家。”蘇遠山抬手看了一眼時間,邊向停車場走去,邊對趙巖道:“小巖,你回去把經濟工作的報告整理一下。”
“好的山總。”趙巖鄭重點頭。
——他從墨爾本大學博士畢業后便聽從母親和秦思的建議,到蘇遠山身邊來“打幾年雜”。
說是“打雜”,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孫西慧在培養兒子做接班人。
對于這種要求,
蘇遠山當然是一口答應——他雖然不認為自己的企業管理水準有多高,
但趙巖這種喊著金鑰匙的企二代,
只要不瞎搞,只要不好大喜功,只要能知人識人,是完全不需要什么天份,也不需要成為什么曠世之才的。
當然,更重要的是,要會做人。
蘇遠山自認為,在做人這一點,自己的確是個很好的榜樣。
于是,既然跟了蘇遠山,趙巖也就改口叫他山總,而不是小山叔了——說起來,趙巖也已經過了而立之年了。
傅振華坐到了副駕駛位置上,司機則是很早之前就安排好了的接班人,特情退伍的陳業科。
“爸,圣誕節快樂。”
上車后,蘇小暮變戲法一般從衣袋里掏出個小胸針,饒是沒有陽光,但閃閃亮亮,一看就價值不菲。
“呵?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蘇遠山可不上當,他懷揣著雙手笑瞇瞇地看著女兒:“我可沒禮物送你。”
“而且,就算要送,
也不該我送。”蘇遠山毫不介意在這一車人的面前打趣自己的女兒。
車里頓時便升起一陣笑聲,所有人都笑呵呵地看著蘇小暮。
——在座的人,
無論是傅振華也好,還是趙巖也好,還是韓依依也好,亦是安保也好,他們都是看著蘇小暮長大的。
而且還是那種…餿的一下就長大了感覺。
蘇小暮:“…爸!這是讓你送給媽媽的。”
“哦?”蘇遠山一怔,遲疑了一下,確定女兒沒有什么陰謀之后才接過了胸針:“誰買的?”
“我買的。”
“你哪有錢?”蘇遠山再次狐疑起來:“不會是地攤貨吧?”
他家…當然不缺錢,但蘇小暮的零花錢卻一直都很有節制,不太像是能買得起卡地亞胸針的模樣。
這時韓依依湊近看了一眼,馬上便給蘇遠山使了個眼色。
蘇遠山便知道了,這玩意是真的。
然后蘇遠山的表情便嚴肅起來了。
這上百萬的奢侈品,不是現在才十六歲的女兒能買得起的。
蘇小暮何許人也,立刻便知道父親在擔心什么,她馬上解釋道:“跟奶奶和弟弟借的錢。”
蘇遠山:“…你確定是借的?”
“我打了借條的!”
蘇遠山何許人也,立刻便判斷出女兒沒有撒謊…
他頓時哭笑不得起來。
“好吧…說吧,有什么要求?”蘇遠山將胸針揣進兜里,斜睨著女兒——他太熟悉這丫頭了,這種借花獻佛的事,她真不是第一次干。
蘇小暮眼珠一轉,立刻甜甜的笑了起來:“我想去Virgo看一看。”
“Virgo?室女座?”蘇遠山微微一怔:“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說的是室女座干涉儀,探測引力波的,對嗎?”
“冰菓!”蘇小暮打了個響指:“爸爸真聰明!”
“…”蘇遠山的眉頭頓時便皺了起來:“Virgo在意呆利,先不說要出國…而且你就算去看,你現在能看得懂什么?”
“我…就是想看看。我已經在學習廣義相對論了!”
蘇遠山錯愕,繼而失笑道:“你才高一,學哪門子的廣相…”
——女兒的本事他知道,聰明當然是聰明的,畢竟基因在那。但比起字面意義上的高智商天才,確實還是差了那么一點。
但蘇遠山也相信,這丫頭確實對宇宙物理學極為感興趣,從小立下的志向至今都沒有改變。
她能去接觸廣義相對論,蘇遠山還真不感覺意外。
但接觸是一回事,能不能理解,又是一回事了。
“你當初不也是才高一,就開始寫EDA核心代碼了么?”蘇小暮極為不服氣,回頭看著傅振華,搬出了救兵:“傅叔叔,我爸當初是不是高一?”
“是。”傅振華笑瞇瞇地點頭,末了還補充道:“和你差不多大。”
蘇遠山頓時便無話可說了——這幫老家伙,對自己女兒的偏愛那是真·不加掩飾。
“我們家是祖傳的,對吧。”蘇小暮眨著眼睛:“爸,你就安排一下嘛!”
“你媽同意嗎?”蘇遠山看著女兒眼中的光芒,暗暗嘆了口氣——他實在沒辦法拒絕女兒,只好轉移責任。
“那就要全仰仗您了呀!”蘇小暮拍了拍蘇遠山的胸口,一臉計謀得逞的小得意——那是蘇遠山放胸針的口袋。
眾人一愣,隨即齊齊大笑起來。
“好吧,但你欠奶奶和弟弟的錢,我可不幫你還!”
“我自己攢!”少女一臉的傲嬌。
“不錯,有志氣!”蘇遠山沖著女兒豎起拇指。
蘇小暮的歐洲之行并沒有遇到多少阻礙,畢竟P大就有團隊在那邊進行合作研究——當然,國內僅僅只是合作對象,而非主導對象。再加上孫西慧一口答應全面負責蘇小暮的安排和起居,就算再有些不樂意的葉如黛,也最終還是放行了。
嗯,自己丈夫都那么“懂情調”地來說情了,她怎么也得給面子不是?
蘇遠山夫妻倆送走女兒,隨后便直接回到了家中。
兩個人打開電視,調到亞視的直播頻道。
電視的畫面,顯示的臺標是島上某個電視臺的。
葉如黛走到飲水機前,替自己和丈夫沏了兩杯茶,但她沒有看電視,而是望向了丈夫。
從丈夫的一直緊鎖的眉頭來看,她知道,丈夫此時正處于很“嚴重”的緊張狀態。
——當然緊張了!今天,將會是島上最為重要的…電視辯論。
“靜姐的勝算如何?”葉如黛終究還是忍不住輕聲問道。
“勝負參半。”蘇遠山深深地吸了口氣,看著電視畫面中,主持人已經就位。
“…我以為靜姐占了大優勢呢。”葉如黛微微一驚,有些不解地道:“而且互聯網上…輿論都很支持她提出的政策啊。”
“互聯網上的輿論和風向不能作為標桿…就像…目前克總的老婆,以為自己穩操勝券一樣。”蘇遠山從電視上收回視線,朝著西邊看了一眼,嘴角浮出一抹難以捉摸的微笑。
2016年,注定是風不平浪不靜的一年。
隨著陳靜順利拿下候選人資格,她的對手方,也同樣派出了男女搭配的陣容,而且同樣是女性候選人。
而與此同時…燈塔那邊,也一如歷史。
或許是陳靜被認可所帶來的信號太過積極,以至于她的對手,在很早時候便與那位曾經權傾朝野的女士進行了“互動”。
坦白說,相比歷史,現在的局面,雖然沒有更糟糕,但…卻是更復雜。
“而且別說輿論,就是民調都不可靠——別忘了,輿論的導向是掌握在我們手里的。這些年,我們花了大把的錢和資源去宣傳兩岸的血脈關系和統一的趨勢…”
“那都還不行嗎?”葉如黛有些驚訝起來。
“不到十六號開票,誰也不敢打包票。”蘇遠山說著深深地吸了口氣,目光望向北方。
上個月,他在首都呆了接近一個月,可以說…整個國家,整個亞太,乃至整個世界…都把注意力望向了那個小小的彈丸之島。
原因自然還是,陳靜的被認可,所代表的意義太大了。
但凡是有一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陳靜所走的路,必定是一統。
因此,在最近幾個月,整個亞太地區都表面上風平浪靜,但水下卻波濤洶涌——特別是霓棒那邊,更是似乎陷入了靜默一般。
原因自然很簡單。
所有人都在等。
但…國內不能干等。
為了防止最最極端的情況——譬如陳靜當選,引起最不愿意看到的紛亂,國內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就蘇遠山所知的,現在已經是“枕戈待旦”階段。
而且,還是不能露出半點行動情景的那種——以免影響到陳靜的選票。
時間一分一分過去,隨著陳靜和她的對手上臺,蘇遠山也拉過了妻子。
電視畫面上,陳靜望向鏡頭,就好像在看著蘇遠山。
這不是四年,這是五年。
蘇遠山默默地念道。
遙遠的南邊。
隨著主持人的一聲辯論開始,兩個代表著這個島上最優秀的女性互相致意,而后回到自己的臺前。
“我的參選主張是,在九二共識的基礎上,全面加深與大陸的合作,利用大陸快速發展的契機,以及我們本土的地理以及產業優勢,形成產業和商業的優勢互補,全面推動本地的經濟,民生的發展…”
陳靜看著稿紙,不緊不慢地念出了自己的主張。
她沒有占用過多的時間,在發表完自己的演講后,便把話題交給了對方。
她明顯地能看到,對面的眼中閃過一抹類似于譏笑的不屑意味。
但陳靜絲毫不慌。
她只是靜靜地聽完,然后望向對方。
“能允許我提問嗎?”
“請。”對方保持著風度,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
“請問,你如何能夠保證,在我們當前的家國概念下,大陸依舊會保持與我們緊密的經貿關系?”頓了頓,陳靜馬上道:“我這里有去年與大陸的貿易數據,我們的順差達到了八百億美元。”
“莪們對大陸的出口包含了機電,化工,水果,以及旅游業…而進口,則寥寥無幾。請問,你是不是認為大陸人都是傻子?”
隨著陳靜的首先發難,她的對手只是微微一笑。
作為一個在四年前就戰斗過小馬哥的老政客,她并不覺得陳靜是多么難對付的對手——更何況,在她看來,陳靜有著天然的、致命的弱點。
陳靜在大陸呆了十九年,一度被認為是“叛徒”。
上一任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把她推出來,這本身…就意味著陳靜的路子只有一條,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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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置我們兩千萬人民的未來而不顧,以兩千萬人的自由和尊嚴,來換取茍且,對嗎?”
她望向陳靜,言語如刀。
陳靜眉頭微挑。
她的對手繼續道:“我們力主的兩岸關系,是建立在平等的,共贏的基礎之上,是以我們兩千萬人的尊嚴和幸福為底線的。經濟發展當然重要,但絕對不是你所說的,只有靠著大陸,我們才能活下去!”
(我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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