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總,您找我?”法務部的周利民叩響蘇遠山的辦公室,進屋后他第一眼就看到一個身穿工服帶著胸牌的姑娘眼圈紅紅的坐在沙發上。但他也只是瞥了一眼,然后馬上便望向蘇遠山。
如同遠芯的根基是電科,遠芯法務部門也基本上算是西政的天下,里面有超過一半的人都來自西政。
周利民便是99年西政民商法碩士畢業,在省城一家律所干了三年后在一次同學聚會中認識了學姐于玉茹,
后在一番考察后進入了遠芯,如今已經差不多快五年,主要負責遠芯在國內發起侵權訴訟。
“嗯,郭霞,你給利民說一下具體情況,不要添油加醋,有什么說什么。”
蘇遠山的話里聽不出什么,
但皺起的眉頭卻表示,
他現在的心情不好:“郭霞以前是外面辦公室的。”
周利民怔了一下,心想誰惹了這位小姐了。
——山辦的文員,除了辦公室主任以及蘇遠山的專職秘書之外,其他人聽起來風光,是山總身邊的人,但實際上…除了極少數無論學歷還是能力都極為優秀的員工,大多數人而言,其實是沒有多少升遷機會的。
而且為了防止她們變成一事無成的“老”文員,隔那么一兩年就會對她們進行工作調整,讓她們能夠有更多學習的機會和歷練。
畢竟,沒有誰能夠當一輩子秘書文員。
因為這諸多的關系,再加上山總一言不合就加班,
而山辦的秘書們也都會輪班陪著他加班…所以,
遠芯上下都知道,在工作上不說了,
在生活上,
山總對他辦公室的秘書是真的很照顧。
嗯…也就養成了,這些小姐姐們不好惹的脾氣。
郭霞嗯了一聲后,便將剛才給蘇遠山說的話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周利民坐在郭霞對面,
認真觀察著郭霞的神情,然后他便認定了,郭霞確實沒撒謊。
“你哥是在哪里被帶走調查的?知道是哪里的人嗎?”
“在特區去談判的時候,應該是企業本地的人…”
“嗯,你哥訴求的金額是多少?”周利民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已經把注意力放在了顯示器上,但依舊眉頭緊鎖的蘇遠山,繼續問著細節。
“好像是四百萬還是多少…”郭霞說著馬上補充道:“這不是獅子大張口,我哥本來就很生氣,而且他收入本來就高…再說了我覺得賠償款是可以商量的。”
周利民再次點頭,卻微微皺了下眉。
他雖然來遠芯后主要負責專利權案,但好歹也是正宗科班出身不說,在律所的時候也負責過民事侵權的案子,深知目前國內的索賠…確實一言難盡。
郭霞眼淚汪汪地看著周利民:“周總監,他們是不是違法了?”
“嗯…現在那邊具體是讓你哥協助調查還是什么的都不太清楚,我只能先找關系先問問看你哥現在具體是什么個情況,那邊口徑是什么,
然后再想辦法…”周利民在蘇遠山面前不敢把話說死,
也不敢拒絕,只好先一步安慰道。
同時他也再次看向蘇遠山。
毫無疑問,
山總這次…是有打算幫郭霞這個忙了。而在周利民看來,只要山總開口…其實所有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無論是企業還是相關的部門,也就一句話的事兒。
現在,就看山總怎么開這個口。
但蘇遠山卻沉默了好久都沒有開腔,隨后他按下了電話免提,把韓依依叫進了辦公室。
“小韓,這陣子奶粉的事,最終處理結果有沒有?還有熱度輿論你一直關注沒?”
蘇遠山說著又望向周利民和郭霞:“伱們也說一下,還有,遠芯有沒有類似的案例。”
韓依依想了想,謹慎地道:“后面沒有過多的關注,而且這大半個月來…”
“你直接說,涉事企業有沒有下熱搜——我剛才看了一圈,發現幾個社交媒體的熱搜都沒這些事了。只有幾個大V還在轉發,但下面似乎也有水軍。”
韓依依一怔,隨即深深地吸了口氣:“按照經驗,相關企業肯定會對輿論進行把控的。至于說咱們…好像暫時沒聽說。”
“嗯,咱們有沒有受害者,要弄清楚——我賭一百塊,絕對有!”蘇遠山重重地哼了一聲。
遠芯這幫人他是一清二楚的,固然有那種為了孩子搞進口的高價奶粉的人,但絕對也有因為愿意相信國產而用涉事品牌的員工。
“利民,你去給于姐說一聲,讓她就這事發一個內部調查問卷,統計一下。”
周利民馬上點頭:“好的,我回去就給于總匯報。”
“還有,郭霞。”
“山總。”郭霞馬上望著他。
“你哥被抓了沒事,你還有嫂子,讓你嫂子直接在省城這邊起訴,先不管管轄范圍…利民你是有執業證的吧?”
周利民咳了一聲:“當然有的。”
“那你就代理郭霞哥哥的案子,爭取用最快的時間立案。然后遠芯其他員工的案子,到時候發起集體訴訟,另案處理。”
“媽了個蛋的,真當老子沒有脾氣么?”
蘇遠山一直忍到現在,終于動了怒氣。
辦公室的另外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包括郭霞在內,都不由得一驚。
當然,郭霞是驚中帶喜。而另外兩人…則是知道,山總可是輕易不動怒的人。
“好了,你們先去忙,我打個電話。”
三人出門,韓依依走到最后,她在給蘇遠山關上門的一剎那,聽到蘇遠山對著電話的語氣極為不善。
“小馬哥,microblog的負責人是誰?”
電話中,Pony明顯有些摸不著頭腦:“開始是我,后面移交給高飛了。”
“嗯,就是那個來總?”蘇遠山輕輕哼了一聲。
“額…他微博名是叫來去之間。”
“那麻煩你轉告他,不是什么錢都能收的。熱搜也不是公共廁所,誰想上就上,誰想下就下。”
聽到蘇遠山直接點題,Pony總算是明白了個大概,但依舊有些一頭霧水,苦笑道:“山總,到底什么事惹到你了?你直接說啊…”
蘇遠山深深地呼了口氣:“奶粉的事,一個熱搜不準下,給老子連續掛一個月熱榜第一,天天推送!所有涉事微博不許限流。”
電話那頭猛地沉默了下來。
蘇遠山輕輕一哼:“怎么?不行嗎?”
電話中,傳來Pony的倒吸冷氣聲:“不是…山總,這個…是我有聽說的,是有…”
“不管,有電話你讓他直接找我。”
說完后,蘇遠山直接掛了電話。
緊接著,他又拿起電話…
“老萬,讓亞視做個系列節目。”
一天后,熱度幾乎有些“降下來”的奶粉幾乎在一夜之間再次成為了焦點,而同時上熱搜的還有郭力的事件。
接下來的幾天,熱度依舊不減,再次引發了一場全民大聲討。
一周后,蘇遠山接到了Pony的電話,說YSL的張總想見他一下。
盯著電話,蘇遠山輕輕哼了一聲。
“讓他死了這條心,也讓他們那圈子里的那幫人把態度搞端正了,該賠的賠,該道歉的道歉,該坐牢的坐牢。”
“額…山總,這讓我怎么回?”電話中,Pony哭笑不得。
“我聽你這話,似乎你和這幫人似乎關系挺好?”蘇遠山依舊沒有好生氣。
“額…算起來是老鄉,找關系找到了,我也只是幫忙遞個話,可沒有什么關系啊。”
“那怕什么?你還怕得罪他們?告訴他們,別把我惹毛了,惹毛了我明天就改行擠牛奶去。讓他們一個個全他娘的喝西北風,我說的!”
“好吧。”
“還有,沒人找你?”
“有…哎…山總,這事兒…”
蘇遠山聽到Pony在那邊苦笑嘆氣,他也緩緩呼了口氣,語氣稍稍平靜了下來:“沒事,所有的事都推到我頭上,老子就是嫉惡如仇。”
再次掛了電話,蘇遠山拎著一份文件便走向樓上陳靜的辦公室。
“至于鬧得這么大么?”
陳靜一邊接過文件,一邊看著蘇遠山,眉宇之間有些責備。
在她看來,蘇遠山這明顯是有些太過于任性…和彰顯力量了。這…要不得。
“其實很至于。”蘇遠山指著文件:“這些是遠芯的受害者名單,我們管不了天下人,但管我們的人是沒問題的。直接起訴,告死他們。”
陳靜:“…起訴沒問題,也該起訴。但是…”
“沒有但是,靜姐,我的事兒我清楚。”蘇遠山一臉平靜。
陳靜便靜靜地看著他,按照她對他的了解,蘇遠山肯定會給她說原因的。
片刻后,蘇遠山長長地呼了口氣。
“我這次上京,和幾個領導都接觸了很久,領導也教會了我很多事…而且,可能你也聽說了,我在這回的經濟會議上的態度…”
陳靜點頭:“嗯…我也覺得有點過于張揚了。”
蘇遠山便是一笑。
他的態度,豈止是張揚,簡直就是囂張好不好。
而這樣囂張的態度,自然會通過與會的相關人員之口傳出來——當然,能確定的一點是,傳出來的人,肯定沒安什么好心。
笑過之后,蘇遠山又抿了抿嘴,沉默了幾秒后長嘆了一聲。
“靜姐,我這個人給你的感覺是什么?”
“嗯?”陳靜當然一直在看著他,但被這句話問了個一臉懵——只不過她早已經過了青春年華,知道蘇遠山的問題不是其他。
好在蘇遠山并沒有讓陳靜回答,馬上便自己道:“或者說,我給外人的感覺…”
“是不是那種,有錢有勢也不懂享受,不愛寶馬香車,也不考慮個人,一心為企業,為科研,而且還很低調的那么個人?”
“嗯,再加一條,一心為國為民。甚至…沒有什么缺點。”
“…是。”陳靜眼中光芒咋現,但瞬間便化為柔和,她含笑點頭。
“問題就在這,一個人,怎么可能沒有缺點,沒有什么欲望呢?”蘇遠山自嘲的笑了起來:“我如果說,我是憋著一口氣在為了國家和老美在較勁…你信不信?”
“信。”
蘇遠山:“…”
陳靜嫣然一笑:“而且從未懷疑。”
蘇遠山:“…但其他人不信啊。”
“所以,我有時候表現得張狂一點,反而讓人安心一些。”
陳靜怔了一下,但她不愧是本科學文再轉的商科,馬上便想到了例子:“類似于王翦出征要賞賜?”
“差不多…而且這事兒,本來就是我有理。我有理還不鬧…那有人怕是會認為我有什么大圖謀。”
陳靜:“…”
蘇遠山瞇了瞇眼,在心中一聲長嘆。
正如他所說,他搞這一出,算是應了很多領導的愿。
最起碼,在那些領導中,他的“人設”更加完善了。
這樣不懂妥協的人,當然是最佳工具人。
片刻后,蘇遠山電話響起,接起后,電話中傳來郭霞興奮的聲音。
“山總,我哥已經出來了。”
“嗯,替我問候他,讓他放心,要相信法律。”蘇遠山嘴里說著套話,臉上的表情卻有幾分厭惡。
“好的,謝謝山總。”
電話掛斷,蘇遠山看著陳靜,深深地吸了口氣:“這事兒,可沒算完。”
——因為他知道,有企業和相關人員為之買單,但也有企業躲過了清算,甚至還在后面繼續興風作浪。
這一次,既然他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搞一下,那就再不可能是歷史上的結局就打法了。
前幾天他給Pony說的那狠話,他覺得沒毛病。
——如果相關企業態度不端正,那他不介意投錢去擠牛奶。
反正乳制品行業是個穩賺不賠的行業,無非就是投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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