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星海打包之后,Cyrix并沒有搬離原來的辦公室,相反因為星海加大了投入力度,反而擴展了地盤。如今已租了三層大樓,人數也擴大了一倍,算是有了鳥槍換炮似的改變。
并且等到星海園區修好之后,他們也將擁有一棟獨立的辦公樓,可謂相當的優待了。
秦思一邊開車一邊打電話,很快便和林本堅約定好明天下午在漢克咖啡廳見面。然后她將蘇遠山又帶到酒店,把秦為民接上了車。
秦為民和秦思雖然第一次見面,但也知道彼此,加上同姓,是以很快便熟絡起來,一路聊著天,很快便抵達了Cyrix目前的辦公樓。
進入Cyrix后,秦思便前往休息區,不去打擾幾人的會面。
在克勞德的辦公室落座,蘇遠山直接拉開公文包,拿出一張光盤。
“這是目前遠芯團隊已完成的模塊設計和后續計劃,你們這邊可以直接按照計劃進行設計。”
克勞德小心地接過光盤,又問道:“緩存那邊呢?還是沒有進展嗎?”
“有點進度,還需要時間。”說到高速緩存蘇遠山就有些頭大,在李明柳面前他沒辦法催促——他知道李明柳比他還著急上火,但技術遲遲突破不了誰也沒轍。
“那就干脆先推出不要緩存的CPU算了。”克勞德見蘇遠山皺眉,提議道。
現在的低端CPU,沒有高速緩存簡直不要太常見——就現在還有大把的486連FPU都還沒有呢。
蘇遠山果斷搖頭:“克勞德,這是Cyrix進入星海發布的第一款CPU,一定要擺脫低端的形象——我們在指令集上進行那么強大的優化,如果到頭來先發布的僅僅只是低端CPU,那對于我們的整體戰略是糟糕的。”
如果先發布低端CPU,那么所能獲得的無非就是球個生存——Cyrix之前一直便是走的這種路線。
但進入星海,或者說遠芯體系之后還這樣搞,那就真沒意思了。
按照Intel和AMD的各自進度,在未來的數年內,中低端市場都將是AMD瞄準的方向。
星海要和AMD“結盟”打敗Intel,就必須要有人來占據高端市場,形成對Intel的全線產品的針對。
這個活,應該由星海,或者說遠芯來干。
而且最主要的是,遠芯和星海目前還有時間——MMX,需要配合win95食用才最佳。
這就意味著他們還有將近兩年的時間來磨礪這一款CPU。
“那未來的這段時間我們的產品呢?依舊繼續打磨486系列?”
“嗯,保持對486系列的升級,主要是頻率的提高和解決與FPU的兼容性。”蘇遠山說著笑了笑道:“在內地市場,咱們的cpu賣得其實挺好,基本上占據了半壁江山了。”
克勞德也笑了,加入星海體系之后,市場部門便移交到了星海那邊,他不再過問市場,而是專心研發。但每個季度的市場報告還是會發送給他的,于是他知道在內地,CX486系列賣得很好。或者說,在整個亞洲區域,都賣得挺好。
其實這也是和AMD達成的一種默契——AMD全力搶奪西方成熟市場的中低端領域,而相對不成熟,又以低端為主的亞洲市場便由星海這邊發力。
雖然雙方都有默契,但距離撼動Intel,還是有很長的路要走。特別是在今年,Intel推出了奔騰之后,就連型號都沒辦法蹭了——Intel則一路高歌,把奔騰的打得震天響。
只能說,AMD和星海,現在這對“難兄難弟”只能勉強活得下去。
“有一首詩,是這樣說的。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
蘇遠山用漢語背了賈島的這首名篇,然后笑著解釋道:“意思就是,花費十年時間打磨一把利劍,期間沒有對任何人展示。今天終于把它展示了出來,請問在座的諸位,有誰需要兵刃報仇的?”
克勞德眨了眨眼:“不是很懂。”
“那三年不鳴,一鳴驚人呢?一只鳥,三年都不叫,一叫就震驚了所有人。”
“…這個懂了。意思就是默默地打造CPU,然后等到發布時,它就會讓敵人措手不及。”
“是的。”蘇遠山笑著點頭:“所以現在我們要做刺客,等待時機,給Intel來一記狠的。”
接著三人又聊了不少純技術問題,克勞德是知道秦為民的,當得知秦為民這次是帶著高達100MHz的YX02前來參展后,克勞德不由得有些感慨——遠芯在CPU設計領域的實力實在太強。
而當得知YX架構甚至建立了類似于X86架構下的338專利墻后,克勞德更是對秦為民刮目相看起來。
當然,克勞德不知道,秦為民也沒有必要到處宣揚,YX的整體架構,實際上是出自蘇遠山之手。
當秦為民越是深入到YX架構之中,他便越是明白了蘇遠山當初和他的“探討”純粹是在“帶”他,而蘇遠山的那些自稱“不成熟的小建議”,讓秦為民少走了不知道多少彎路。
三小時后,Cyrix這邊的數據準備完畢。
蘇遠山也從公文包中拿出了授權協議。
——無論星海&Cyrix有沒有權授權,也無論授權有沒有效。也無論事實上星海和遠芯就是姐妹企業,但該走的流程必須要走。
“這是和新架構,MMX指令集,以及微代碼部分的授權書,一式兩份你先簽字,然后我再給卡莉簽字。”
“好。”克勞德很干脆,同時也把自己這邊包括FPU在內的各種技術文檔遞給蘇遠山:“這邊讓卡莉整理成授權書再簽字吧。”
蘇遠山將光盤盒裝進公文包,又接過文件,挨個往下看去。
他看得很仔細——因為這涉及到今后CPU的權屬問題。
當看到和X86架構的相關授權部分時,他頓了頓,拿起筆將這些技術全部勾掉。
“Intel應該會在這次展會結束之后就和星海完成和解,底線應該是有限制的授權——也就是說星海這邊無法授權給他人。”
克勞德驚訝道:“那遠芯那邊怎么辦?”
“很簡單,等到CPU出來之后,星海先發布即可。到時候遠芯直接用MMX向Intel交換X86。”
“如果它不交換也很簡單,星海在國內與遠芯聯合成立一個企業,星海股份占多數便可。”
“總之,辦法總比困難多。”
蘇遠山平靜地說道。
在Cyrix這邊簡單的吃了個午餐,蘇遠山幾人又回到星海。這邊秦為民他們著重和手機事業部進行了交流——討論下一個信號的手機到底用什么芯片來承載基帶。
按照王銳的想法,手機今后的功能肯定會越來越多,那么芯片頻率越高便是越好。但霍華德則有不同的意見,表示優先集成度,再考慮處理能力。
現在的手機主板集成度相當低——遠芯也不例外,一開始甚至田耀明還想用DSP單片機ROM這種大雜燴的方式來搞基帶…幸好YX01問世得早,再加上功耗很低,很適合用在手機上,這才省去了單片機和DSP…
不過由于沒有專門的SOC,現在的主板依舊密密麻麻的布滿了元器件。
爭論到最后,雙方都讓秦為民這個芯片提供者來做評判。
這一下就為難到了秦為民——他只是負責YX的整體架構,要搞帶基帶的這種高度集成的SOC,他得再拿個通訊博士才行。
“不過我個人還是偏向于霍華德的想法。”秦為民用不是很熟練的英語慢慢說著,他出乎意料地沒有站在自己的同門“師弟”王銳這邊:“在通訊技術未能預見到突破性的進展之前,別說YX02,就目前的YX01都能完成所有的需求。而要做SOC這樣復雜的集成,中間還需要長時間的技術突破…”
“王,你看。”霍華德沖王銳攤手:“要是田耀明過來,一定會我的。”
王銳便笑著搖了搖頭:“那我就不管了,反正你們是技術提供方,我只負責技術實現。”
沒多久,蘇遠山從卡莉的辦公室出來,見這邊熱鬧也趕了過來。
當聽到幾人在討論基帶芯片該往什么方向時,他幾乎想都沒想就道:“這還要爭?顯然是往SOC集成那邊走了…”
蘇遠山說著便瞄了一眼放在霍華德面前的那部展示命名為TH117的工程機,搖頭道:“現在的手機又粗又笨,你們也能忍?”
“喔…你這家伙。”霍華德本來見蘇遠山自己,還很是開心的。結果沒想到蘇遠山說手機又粗又笨,立刻就叫起來:“我們的手機只有200克!你居然說它又粗又笨!”
“是的,又粗又笨。”蘇遠山拿起手機玩了一下,又掂量了一下:“手感不錯,丟出去能把人的頭打破。”
王銳接連被兩個同門師兄弟拆臺也不著惱,笑瞇瞇地道:“我們設計的,只有175克。”
霍華德:“…你又不拿出來看。”
王銳聳聳肩:“等明天布置展臺的時候你就可以看到了,現在放在酒店的密碼箱里的,怎么看?”
“…當心遇到小偷!”
王銳大笑:“哈哈,我們專人有人二十四小時守著!”
蘇遠山和秦為民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搖頭一笑。
當晚,遠芯眾人和星海高層開了個酒會,鬧到晚上十一點才結束。而第二天一大早,唐文杰和楊怡雯兩人便趕往機場——蔣萬超和曲慧來了。
中午十分,蘇遠山站在別墅門口,笑瞇瞇地迎接著兩人。
“你這家伙…避嫌也不是這么避的吧!”曲慧見面就給蘇遠山的肩膀一拳,很憤憤不平:“不和我們一起也就算了,連接機都不來?”
“我嫂子和師兄不是去了么?”蘇遠山揉了揉肩膀笑道。
這里的幾人都是當初遠芯才成立不久就認識的,是以唐文杰和楊怡雯去接他倆最好。
“態度,懂么!”曲慧哼哼了兩聲,對蔣萬超道:“老蔣你說是不是?”
蔣萬超可不接她的茬,只是笑著打量著屋里。
曲慧又道:“怡雯,這就是當初星海成立的時候買的別墅?”
“嗯啊。走,我帶你參觀參觀。”
用過午餐后,秦思從星海創投那邊趕了過來,接上蘇遠山前往漢克咖啡廳。
漢克咖啡廳位于硅谷的東北部,位置有點偏,但距離領創很近。
而且它和菲爾茲咖啡廳不同的是,它有個很大的二樓露臺,在上面可以一邊享受著陽光一邊喝著咖啡,或者下午茶。
踏上二樓,蘇遠山便看到林本堅站起了身。
林本堅看起來五十來歲,身材不高,顯得人很瘦小。他看著蘇遠山,一臉的微笑。
“林先生您好。”
“小蘇先生好。”
雙方握手后,蘇遠山坐到了林本堅的斜對面,秦思則坐到另外一方,三個人形成一個等邊三角形。
慣例的寒暄后,林本堅很快便進入了正題,問道:“小蘇先生,我聽說過遠芯的大名,也算是見證過星海的崛起。”
蘇遠山欠了欠身,笑道:“謝謝林先生的夸獎。”
“但我不知道為什么小蘇先生會…對領創感興趣。”林本堅目光灼灼地望著蘇遠山:“我們的業務主要是為微影制程方面提供技術——似乎遠芯也好,星海也好,都沒有相應的需求。”
由于遠芯不公開業績和財報架構,是以極少有人知道遠芯在和成光所研發光刻機。
“或者,你們只是為了擴張而選擇收購領創這個不起眼的小公司?”
林本堅說完便十指交叉,很慎重地望向蘇遠山。
蘇遠山笑著反問:“對于林先生來說,何種理由收購很重要嗎?”
“當然很重要。”林本堅正色道:“甚至我都不知道為什么小蘇先生會注意到我們。”
“那是因為…我也是學物理的。”
“我也認為,X光只能用在牙科診所里。”蘇遠山抿著嘴,一臉的笑。
林本堅微微一怔,隨即暢快地大笑起來。
——在過去的二十二年中,他將所有的青春都風險給了IBM。天性平淡,與世無爭的他,在IBM被那些后輩們稱為“Burn爺爺”。
然而,就在IBM得最后歲月里,他負責的深紫外激光項目遇到了最大的對手——他上司負責的X光微影制程項目組。
無論是人員,還是經費,還是資源,X光項目組都遠遠超過了他的深紫外項目。
這樣的結果是,X光很快便取得了一個階段性的突破。他的上司興奮之余,便給每人發了一件印有“Xrayworks”(X是有用滴!)的T恤。
當林本堅拿到這件T恤時,他默默地在下面添上了一行字。
——Forthedentists(用在牙科診所)
然后…在IBM再也看不到未來的林本堅便選擇了離開,開始了創業。
當蘇遠山說出他那句無聲的反抗時,林本堅覺得,這個年輕小伙子太懂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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