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紅鸞耷拉著腦袋,仍在消化這些事情。
嚴思賢趴在地毯上,將座位當做書桌,正埋頭奮筆疾書,記錄這次做事的心得。
他一介書生,本該‘敬鬼神而遠之’,偏偏輔助方斗,靠著‘裝神弄鬼’的法術,解決了當地三件惡習。
一時間,書生有些迷茫,方法雖然錯了,但目的卻是對的,該如何辯證二者的關系?
方斗坐在旁邊,雙掌合攏,里面困住宋夫子的惡念。
“你以為,那些凡夫俗子,會懂得感恩?”
“人心深處的癡頑愚蠢,你禁得住一時,卻禁不了永遠!”
“沒有三件惡習,還有其他更多的惡習!”
“你禁了這條河,他們會在別的河里溺嬰;這方池塘不敢來,還有其他池塘能浸豬籠;日子一天天難過下去,會有更多吃不起飯的老人,被送到荒野等死!”
“哈哈,你什么都改變不了!”
方斗當日殺了宋夫子,卻發現這一團奇怪的存在,盤亙在半空,和亡魂類似,卻沒有隨著宋夫子一同身亡。
好奇之下,方斗將惡念收起帶回。
于是,有了惡念拼死掙扎,企圖擾亂方斗的心境。
方斗俯視著惡念,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知道孔子誅少正卯嗎?”
“你說什么?”惡念不明白。
“說不過你,就從肉體上毀滅你,此乃名教大智!”
說罷,方斗掌心冒出金光,如同磨盤對著惡念,旋轉著碾磨。
下一刻,惡念發出慘痛嚎叫,瞬間破滅消失。
旁邊的嚴思賢停筆,翻了個白眼,這小和尚,盡不學好。
“心胸狹窄、小肚雞腸,死也不冤!”
方斗嗤之以鼻,拍拍雙手。
“人生在世,哪得事事如意!”
“事情一件一件做,總比干看著,嘛事不管來得好!”
突然,方斗心頭傳來一聲警兆,鴆靈翅膀撲動,落在車廂頭頂。
這一路走來,方斗不斷放出三靈,從水陸空進行偵查,今日總算有了成效。
鴆靈最先返回,因為它見到,前方一處崎嶇的地形,有人影出沒,動靜很小,借助自然地理隱藏。
這種情況,不是賊匪,就是埋伏的殺手!
“來的這么快?”
方斗點了點頭,朝鴆靈一揮手,“再探!”
這一次,方斗將視線,附在鴆靈身上,飛上碧霄,狂風掠過雙翅,輕輕摩擦每根羽毛。
“找到了!”
馬車前方十里之地,是大片碎石嶙峋,這里原本是一處石山,供應各方建筑用的石料,后來石塊采集完了,遍地都是碎石,地形難走,稍不留神割破鞋底,將雙腳弄得血肉模糊,便再無人趕來。
巧了,若有人埋伏,這里是絕佳的地方。
雖然石山沒了,但四處荒草叢生,掩埋大大小小的遺棄石塊,連狐貍、野狼這樣的中小型野獸都能藏身。
鴆靈在半空盤旋,高高往下方望去,發現存在數百個小點在蠕動,不問自明,這是有人埋伏在內。
空氣中散發淡淡的血腥氣,雖然兩個獵人的尸體被拖走,但地上拉出的血痕還殘留著,用黃土掩蓋,但氣味還是很沖。
方參將率領麾下三百精兵,分散在碎石叢各處,占領居高臨下的地形,把守著交通的險要之處。
但看他排兵布陣的架勢,便已得了兵法的緊要。
先前來此勘探地形,殺誤闖的獵人滅口,這都是兵家的手段。
如今,他們以準備完畢,擋在方斗一行人必經之路。
“祁連縣令,希望你兌現承諾!”
文武官員私下勾結,動用軍隊劫殺,這是死罪。
方參將冒此危險,乃是祁連縣令給出承諾,會動用家族關系,幫他從小小參將,再往上提升幾級,進入兵部任職。
天下兵家,最終的奮斗目標,都是為了能進兵部,掌管天下兵事。
為此,方參將不惜冒險,帶來操練精熟的三百兵馬。
別看人數不多,但下手的目標也僅有三人,加上這三百精兵都是他解衣衣之、推食食之的心腹,就算殺上官造反也肯跟隨,此戰必定毫無懸念。
想到這里,方參將運轉兵家‘望氣術’,開始偵查前方云端,目標有無出現。
這一看不要緊,鴆靈立刻暴露行蹤。
這頭鬼鬼祟祟的怪鳥,立刻被方參將的‘望氣術’發現。
“取我的寶弓來!”
這是一把木胎竹腹,外鋪牛筋的層壓復合弓,弓弦是纏繞的雙色棉線,長約半丈,形狀成完美的‘弓’字。
方參將在拇指上,套上元寶狀的扳指,口拉弓弦。
“著!”
嘴里吐氣、手松弦放,蓄勢到極致的弓背,瞬間彈回原狀。
一道流星般的箭矢,射到半空,勢頭仍無半點衰減。
盡管此刻,鴆靈為了看清埋伏,已經壓低到一百五十米高空 方斗看得心頭一震,以鴆靈飛行的高度,等閑弓箭別說射中,就算擦到它的尾巴都不可能。
但眼前這個將領,手中弓箭如此霸道,足足射上百米高空。
這已經不是肉體凡胎能做到的!
“兵家鍛體術!”
方斗腦海中,跳出五個大字,這是奇烈家傳兵書記錄的內容。
兵家鍛體術,也曾在古代大放異彩,評書上武將交鋒,動則幾百斤、幾千斤的兵器,那都是小兒科。
相比之下,能將弓箭射到百米高空,也不算什么。
“這是個勁敵!”
箭矢洞穿,鴆靈當場化作一顆黑點,消失在天邊盡頭。
方參將不疑有他,只以為是不長眼的怪鳥,誤闖進入這片區域,為了不影響埋伏,方才彎弓射殺。
“繼續潛伏。”
方參將以‘望氣術’,看到方斗一行人,正在逐步接近。
麾下三百精兵,個個凝神靜氣,動作整齊劃一,在他們頭頂,氣勢漸漸凝結。
如果鴆靈還在,必能看清其中蓄勢。
這方參將,至少掌握一種戰陣變化,配合三百精兵,足以發揮出不下于重陽大陣的力量。
一名姓孫的副將,此刻走到方參將身邊,若是方斗還在,必然認出,此人就是當時郭七案中,企圖殺良冒功的那位。
“將軍,那小禿驢不簡單,咱們不能手軟!”
馬車內,方斗睜開雙眼,這下糟糕了。
他竟沒想到,縣令如此喪心病狂,竟調動朝廷官兵,半路埋伏截殺。
對方選擇的地方,正是必經之路,無論如何都要過這一關!
“容我仔細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