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貢院內的梅堯臣遇到一點難題,他覺得一篇策論很不錯,可又看不出其中典故的出處。
思來想去,梅堯臣拿著卷子去找歐陽修。
歐陽修接過卷子一讀,只覺文章寫得酣暢淋漓,觀點也十分對他胃口。
他越讀越熟悉,心中斷定這約莫是曾鞏的文章,當年曾鞏在太學念書,曾經與他有過短暫的師生之誼,后來曾鞏還給他引薦過王安石這樣的青年俊杰。
對于曾鞏那手好文章,歐陽修是十分喜愛的。得知滿腹才華的曾鞏屢試不第,他心中更加痛恨中看不中用的太學體,多少學子因為學不好它而被擋在仕途之外!
歐陽修心里有了定論,自然看哪哪喜歡,那幾個典故雖然聞所未聞,但看起來有理有據,瞧不出什么問題。
只是正因為這份偏愛,歐陽修斟酌著對梅堯臣說道:“這文章當得甲等,目前可以排第二。”
梅堯臣聽歐陽修這么說,便也沒再深究,點點頭回去繼續閱卷。
經過考官們的不懈努力,幾場考試的考卷陸續批完了。
到了正式排名的時候,歐陽修親自主持給密封卷拆封的工作。
等看到那篇自己欣賞無比的文章,歐陽修頓時愣住。
這考生居然不是曾鞏,而是蘇軾!
倒是歐陽修覺得次一等的第一名,居然還是曾鞏的文章!
歐陽修把蘇軾幾場考試的成績都過了一遍,發現蘇軾墨義、策論都寫得極好,就是詩賦方面比較差強人意,不僅字跡潦草,立意也不怎么好,綜合排名進不了前十!
歐陽修心里覺得挺對不起蘇軾,他想起來了,這小孩是張方平在信里給他推薦過的蘇家三父子之一。
沒想到蘇軾文章寫得太好了,反而讓他出現了誤判!
好在這一名兩名影響不算太大,蘇軾還是考中了。
殿試如今是不會黜落的,蘇軾只要殿試發揮正常,進士出身應當是穩了。
歐陽修心中有愧,免不了把此事記在了心里,準備回頭好好拉蘇軾一把。
歐陽修很快帶著梅堯臣等人把省試排了出來,送上去給上頭過目。第二日一早,名單便回到了他們手上。
歐陽修親手開始題寫排名。
今年高中的考生名義上來說都算是他的“學生”,所以歐陽修寫得分外認真。當然,這份關系是不能搞得太明目張膽,因為過了殿試之后這些考生就會天子門生了,他不能以座師自居!
歐陽修飽含期許地寫下一個個名字。
這些人日后若是在朝中有所作為,對他來說也是不小的助力!
翌日清晨,貢院大門緩緩開啟。
無數考生已經在貢院之外翹首以盼,就等著張榜了。蘇軾他們也不能免俗,一大早就過來候著了。
蘇輅起得有點晚,打著哈欠找過來時已經和蘇軾他們隔了千山萬水,根本擠不進里頭。
他眨巴一下眼,決定不勉強自己,退到人群之外等著蘇軾他們擠進最里面看榜。
蘇輅才退到后頭,就發現一個同樣被擠出人群之外的熟悉身影。
王安石之子王雱!
蘇輅乖巧地和對方打招呼:“這么巧啊!”
王雱也注意到了蘇輅,見蘇輅主動問好,便也笑著點點頭。他隨口說道:“我表叔他們考得不錯,今科應該能中。”
聽到王雱這么說,蘇輅心里打了個突。他不甘落后地說道:“我堂哥他們也考得不錯,今科肯定能中!”
王雱聽蘇輅說得這么信誓旦旦,倒是愣了一下,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
蘇輅過完嘴癮,不想再和王雱在這方面比高低,目光轉到了靈噩身上。
他的目光在靈噩戴著帽子的頭頂上打轉,好奇地問道:“你頭發長出來了沒?新長出來的頭發扎不扎手啊?我聽說剃個光頭,長出來的頭發會更烏黑濃密!”
靈噩從善如流地取下帽子給蘇輅看自己新長出來的頭發。
經過近兩個月的悉心護養,靈噩的頭發已經長出一指那么長了,蘇輅伸手薅了一把,感覺手感不錯。他看得直點頭:“不錯,果然很濃密。”
王雱見蘇輅純粹小孩子心性,心里那么點較量的心思也淡了。
他跟個小孩較什么勁!
張榜之處人來了又去,蘇軾他們終于被人潮裹挾著到了榜單之前。
他們認真在榜上找著自己的名字。
很快地,蘇軾找到了自己,蘇轍找到了自己。
雖然不在前排,不過他們都在中上游。看看周圍那些一把年紀的考生吧,這對于他們這個年齡來說算是很不錯的成績了!
一把年紀的考生蘇洵和老江緊張地往后找,最后老江在吊車尾的位置上找到了自己。
蘇洵榜上無名!
蘇洵心中失落,不過兩個兒子都中了,他還是開心地跟著他們一起往外擠。他們四個人一同應試,中了三個,也算很不錯了。
到了外圍,蘇軾邁步上前與蘇輅會合。
蘇輅關心地問他們考得如何。
蘇軾和蘇轍顧忌著蘇洵的心情,沒有搶著開口。還是蘇洵自己比較想得開,他笑著說道:“我沒考中,子瞻他們都榜上有名了。”
蘇輅看著自家三叔強顏歡笑,在心里嘆了口氣。誰心里沒個金榜題名的夢想,他三叔也四十好幾了,兩個兒子已經高中,以后他三叔怕是也不好意思再去考,這輩子估計無緣進士了!
蘇輅寬慰道:“我聽人說不考進士也能當官的!”
蘇洵搖搖頭說道:“以后我正好可以專心多寫寫文章。”
幾人正說話間,王雱也跟曾鞏一行人會合了,又是浩浩蕩蕩的七個江西人!
蘇輅見曾鞏等人滿面笑容,暗中警惕。
蘇輅連忙說道:“三叔,我們回去吧,我叫蕓娘張羅了許多好菜,就等著我們回去開吃了!”
蘇洵還沉浸在兒子高中的歡喜和自己落第的悲傷之中,可謂是悲喜交加,自然沒注意到曾鞏等人的存在。
聽蘇輅這么一招呼,蘇軾幾人也迫不及待要回去了。
慶祝不慶祝倒是其次,主要是吃點好吃的,他們爹心情可能會好些!
一行人風風火火地走了。
另一邊的王雱詢問完曾鞏他們的省試結果,得知曾鞏六個人全中,心中自然歡喜。
曾鞏連同三個弟弟都中了,他那兩個姓王的妹夫也中了!
這一屆他們曾王兩家可是大豐收啊!
王雱高興不已,正想去問問蘇輅家考得怎么樣,一轉頭卻發現蘇輅原本的位置空空如也,人早就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