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輅腹誹歸腹誹,也沒想著泄露天機。他正要點擊追隨狀態,跟著蘇軾他們一并回家,又跟王雱一行人碰上了。
這群江西的,湊一起浩浩蕩蕩一大群,聲勢十分浩大,弄得蘇輅心有點慌。
可惡,這次和江西佬的正面較量,他們人數上輸了!
蘇輅在打量著王雱一行人,王雱一行人也齊齊看向蘇輅幾人。
事情就是那么湊巧,考場那么大,曾鞏和蘇軾的號舍正巧分到了一起,他交完卷走出號舍,就看到這兩天騷-擾自己考試的罪魁禍首。到了考場外再碰上,曾鞏不由得多看了蘇軾兩眼,心想自己今科要是不中,一定得找蘇軾算賬!
蘇軾對曾鞏的想法一無所察,見曾鞏朝自己望過來,還覺得對方是想和自己交朋友,立刻回以友善的笑容。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蘇軾釋放出了善意,曾鞏自也不好多說什么,只得朝他和氣一笑。
回去的路上蘇輅給蘇軾他們提了個醒,說剛才那位小郎君是王安石之子王雱,這幾人都是王安石的表親。
蘇輅還小聲嘀咕,這一行人之中四個姓曾的,三個姓王的,都是江西佬!
蘇洵有些扼腕:“剛才也沒打個招呼。”
曾鞏其人,蘇洵還是聽說過的。
曾鞏的文章很得歐陽修喜愛,蘇洵聽聞之后也慕名去讀過,結果發現曾鞏寫文章十分務實,和這些年風行的太學體全然不同。
在屢試不第這個話題上,他和曾鞏可能有很多話要聊。
可惜今科結果還沒出來,他不能找人聊這么不吉利的話題!
蘇軾和蘇轍也知道曾鞏。
根據張方平透露的消息,今年歐陽修出任主考官,旨在革新科舉文體。當時張方平給他們的范文里頭就有曾鞏的策論,說是歐陽修非常欣賞這個風格,對過分追求駢儷、毫無內涵可言的太學體深惡痛絕。
蘇軾兩人這次的策論都是奔著這個類型寫的。
四個剛考完試的考生聊著聊著,自然奔著對答案去了。
蘇輅還挺關心他們成績的,豎著耳朵聽了一路,不時掏出他用處極大的金手指搜搜答案,赫然發現他三叔連墨義都錯了好幾處。
看來半路發憤圖強還是有風險的,基礎比不上別人穩打穩扎走過來的!
蘇輅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從來不說掃興的話,只默不作聲地點擊追隨狀態,背著小手跟著他叔回家。
到了晚飯時,蘇輅還格外殷勤地給他三叔夾菜,用美食撫慰一下已經是科舉回鍋肉的蘇洵。
蘇洵不明所以,卻很受用。
別看他們帶的伙食比別的考生要好一點,再好吃的東西連吃幾天也是會膩的,更何況是方便面這種非常霸道的東西。
多虧了他們還帶了點小米,中間可以熬點小米粥換換口味,要不然真的撐不下來!
現在,他們終于又可以吃好吃的了!
與此同時,貢院那邊開始封閉式改卷。
首先忙碌起來的是謄抄考卷的官員們。
他們必須第一時間把考生們的考卷挨個用朱筆謄錄一遍,把這份“朱卷”送去給考官閱卷,避免考官通過字跡認出自己的熟人。
真正的考卷則是被密封起來,等次評定出來之后才會拆封唱名。
這就是有名的“糊名謄錄制”!
卷子沒改好,考官們也出不了貢院,只能在閱卷處耐心等待卷子送來。
歐陽修與梅堯臣坐在一起吃茶聊天,他倆交情不錯,對此次科舉也寄予厚望。
官家是支持他們在科舉上做點革新的,所以他們在卷子送來前討論了一番,心里已經有了默契:今年省試但凡寫太學體的考生,一個不留!
除非有人能玩出花來。
可惜太學體想要言之有物實在太難了,都是些雕詞鏤句的花架子。
兩人吃完一盞茶,頭一批卷子也送來了,閱卷官們捋起袖子開始干活。
他們迫不及待想為朝廷遴選人才了!
早點改完,就能早點出去!
就在考官們馬不停蹄、瘋狂閱卷的時候,張方平和蘇渙兩撥人順利抵達開封。
他們是在半路上會合的。
兩邊都盡量輕裝簡從,趕著到開封赴任,許多家當都落在后頭由信得過的老仆押送。
由于兩家都是拖家帶口來的開封,所以到開封頭一件事就是先找個落腳處。
房子一時半會是買不著的,只能先去搞個公租房住住,他們這次的差遣都在三司,住房自然是就近解決。
蘇母與馬氏忙碌半天,總算指揮著底下的人把他們的臨時安身之所收拾停妥。
接著就蘇母就想兒子了。
兒子大了,連見上一面都是奢望,像大兒子和二兒子她就許久沒見著了。所以對于蘇渙把小兒子送出去讀書這件事,蘇母挺難接受的。
兒子才這么小,她想留在身邊多看幾年,等兒子再大些,可能就見不著了!
蘇母忙讓人去大相國寺把蘇輅喊回來。
等領命而去的人走到門口,蘇母才想起自己三兒子也在那邊,又把人喚住了:“把你們三郎君也一并叫上。”
三兒子雖然敗家了點,但好歹也是她親生的,她不能讓三兒子發現她差點把他給忘了。
父母不好當啊,時刻得照顧兒女的心情!
蘇輅正坐在菩提樹下拿著本話本感悟人生,見到個面熟的老仆跑來傳話,他一下子跳了起來:“爹娘他們到了嗎?”
老仆見蘇輅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活潑討喜,臉上也不由得帶上了笑容,恭敬應道:“對的,今天剛到。三郎君不在?”
蘇輅趕忙去把他哥喊上,兄弟倆一起去見爹娘。
省試結果還沒出來,這幾天蘇軾他們受邀去參加各種聚會,聊聊天對對答案,蘇輅一個人待在寺里都閑壞了。
在成都府的時候有張方平在,蘇輅可以無所顧忌地搞東搞西。到了開封他們客居大相國寺,蘇輅做什么都畏手畏腳的,壓根不敢到處撒野,可把他悶到不行!
現在好了,他爹和張方平都到了,他又活過來了!
難怪別人都說朝中有人好做官,沒有靠山的日子可真難熬!
蘇輅滿心感慨,直奔他爹娘而去。
一見到親娘,蘇輅立刻撲了上去,只差沒兩眼淚花翻涌。
蘇母見蘇輅這般表現,眼淚也差點沒忍住掉下來,心里自然忍不住把蘇渙罵了一通。
兒子才這么小,誰能放心讓他到處跑?
偏他爹就是狠心,非把人往外扔!
就算有他三哥帶著,那也是不行的,他三哥一個大老爺們,連親都沒成,哪里懂得照顧弟弟?
哦對啊,他三哥呢?
蘇母抬起頭,看見三兒子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丈夫面前接受盤問。
蘇母側耳一聽,丈夫問的也是小兒子在開封都做了什么。
那沒事了。
既然父母都一樣,三兒子總會習慣的。
蘇母繼續與蘇輅說話。
一家人久別重逢,氣氛其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