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程之路并不算遙遠，只不過逆流而上速度偏慢了些。白稷倒也無所謂，偶爾跳到江水里頭，坐在鱷魚背上，和他聊聊家長里短。動物的世界很有趣，特別是它們那人性化的語調臺詞。
所有人都忙的很，唯獨只有他是個大閑人。
扶蘇忙著梳理，他在南郡受益匪淺，準備把相關的事情整理成冊。還有便是得寫些感悟，等回至咸陽后，他還得交予秦始皇。白稷以工帶賑的手段，也是令他豁然開朗。主要還是以利驅使賈人，讓秦國可以不需要耗費多少錢糧，便能解決水患。
淳于越忙著盤算收入支出，算著算著便會咧嘴傻笑。本來他還以為這次府上得要破產，沒想到竟然還賺了一大筆。這次可真沒白來，賺的可以填補學宮的開銷。
而秦騰則是忙著寫奏書，準備上交給秦始皇。抽空還會和王離下兩把象棋，順帶栽培這個秦國后輩。王離世襲武成侯爵位，一躍成為秦國最頂尖的勛貴。再加上還有王翦和王賁罩著，真沒幾個人能動他的。
不過，王離心里還是有些不太舒服的。他已經是封無可封的地步，年紀輕輕便有這樣的爵位，很多事情注定和他無緣。比如說對外出征討伐，基本就沒他的事。常年跟著蒙恬抗擊匈奴，率兵戍邊備胡。他也只是副將，跟在蒙恬身旁學習，主要都是看蒙恬的。
到了秦二世，因為殺的太多實在是沒人了，只得把王離拉出來。結果在巨鹿之戰中，最后被破釜沉舟的項羽所殺。這就是典型的天理循環，當初王翦滅楚，殺了項燕，后面項羽又殺了王離…三代人的恩恩怨怨，也算是自王離而結束。
現在王離是真的想做出點成績證明自己，可偏偏沒有機會。這次治理水患，他也是跟來學習的。每日帶著票人到處巡視，防止黔首生亂，其實壓根沒多少事可做。
至于徐福的話，他則是在編寫醫書。這是他根據自己的實際經驗，再結合《千金方》等醫書而成。著書立作，這可是很多人的目標，足以流芳百世。這次來南郡，他也是受益匪淺，很多理念也都證明是正確的。
飛魚笑起來極其憨厚老實，總會露出排潔白的皓齒。倒不是牙齒多白，純粹是臉比較黑。他在樓船上跑來跑去，時不時摸摸桅桿，最好奇的還是螺旋槳陣法。他很好奇，為什么幾塊玉石，便可以令螺旋槳轉動起來？
經過白稷的改造后，整個樓船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兩根鐵桿的轉舵變成了圓形，操作起來更為省力舒服。擺放雜亂的木桶悉數固定好，免得遇到風浪的時候砸到人。船上現在還養了兩只黑貓，專門負責抓老鼠。船艙上最多的就是菽豆，發豆芽做豆腐都可以用到。
飛魚當了十余年水師，還是頭次發現遠航是這么舒服的事。船艙內再也沒有令人作嘔的臭味，有的只是橘子酸味。還別說，現在飛魚還真喜歡上了橘子。特別是青桔子，越酸越好！
“飛魚。”
“在。”
白稷遙遙看向遠方，他們已經快要抵達港口。到時候他們就得離去，便得和他們辭別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才知道水師絕對是秦國最慘的兵種。爹不疼娘不愛的，連史書記載的都少之又少。
秦國是沒有軍餉這說法的，糧草倒是會有。不過是伍卒自己負擔一半，秦國負擔一半。后世出土的睡虎地秦簡就有兩個小兵黒夫和驚，找家里寄錢的情況，要不然日子就沒法過了。
其實道理很簡單，根源在于軍功制度。只要能立下軍功得了爵位，那就瞬間成了人上人。以此利驅使，所以伍卒們才愿意在沒有軍餉的時候拼命。而這也令秦國節約大量開支，可以支撐大量的伍卒開戰。
水師的話更慘，基本沒多少軍功可以撈。臟活累活全都得他們來，戰場上和他們沒多少關系。錢得自己掏，要是軍令下來，他們無法靠近港口，在船上只能吃干菜麩皮。一張嘴，全都是股干菜味。
這些天跟著白稷混，才算是稍微過了人的日子。
“本君問你個事。”
“君上直言便是。”
白稷示意飛魚放松，讓他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來。手里掰著橘子，遞給發財一芽，見它嘎吱嘎吱賣力的咀嚼著，忍不住一笑。
“我看你們水師這日子過得不太好，沒想過干點買賣嗎？偶爾出海一趟，不用去多遠，就近便可。樓船都不用過去的，派幾艘小木舟都行。海帶紫菜曬干了，你賣點錢也可以。實在不行可以和賈人聯手，幫著他們運送貨物。總歸是能賺點的，賺的錢給兄弟們分了，日子也能好過些不是？”
“額？”
飛魚本就不發達的大腦，頓時就宕機冒煙了。
君上…在說什么？
他專門詢問過秦騰，他對水師這塊也比較了解。首先水師是由少府屬官都水長負責，除開掌管郡縣水利事物，還得在各個重要水系派遣屬官。沒有軍務的時候，水師得在各個水系駐扎操練，空閑時間還是比較多的。
按照白稷的想法，秦騰則表示沒什么問題。只是出船需要向上面匯報，若是出了什么閃失還得擔責。至于賺的錢可以歸伍卒所有，自己養活自己沒什么問題。
白稷把這事完整的和飛魚重新解釋了遍，可看著他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白稷恨不得把他一腳踹江水里頭去。
“老淳！”
“快快快，你過來和他解釋！”
白稷沒轍了，只得把淳于越給拉過來。還好，在淳于越險些要吐血的的時候，飛魚可算是明白過來。
“原來如此，這事其實很簡單！”
簡單你還不懂？
飛魚望著白稷，無奈道：“君上，這事的確不難辦。就是你剛才說的什么海帶紫菜，又是什么？”
“是海里的一種菜。海帶的話，是一大長條的那種，顏色偏墨綠色。至于紫菜，則是偏紫色。用清水泡過，不管是煮湯還是炒菜，味道都相當不錯，做法多種多樣。你們不是有很多人都有大脖子病嗎？其實就是因為吃的鹽少了，適當的吃上些海帶紫菜，就能緩解這個病癥。”
“海草？”
“瑪德，海帶！”
哪怕白稷脾氣好，也是忍不住爆了粗口。
“紫菜不知道，但君上說的海帶在瑯琊之地皆稱海草。漁夫撈上來后，便會搭配海魚做成羹湯。因為帶咸味，可不用放鹽。還有的泡過河水后，便會剁碎了喂養山彘。”
最早什么時候開始吃海帶的，白稷并不知曉，關于這方面的記載也幾乎沒有。這種食物其實很常見，在很早之前便有吃的，只是并不普及。當時白稷去過瑯琊，只是那時候并未在意這些瑣碎的小事。
“嗯，海帶紫菜都可以曬干了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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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瑯琊賣的出去嗎？”
“你tnd還真是個人才！”
“瑯琊那根本不缺海貨，你跑那邊賣海帶？老淳你別攔著我，我非把他踹江里頭去不可。”
白稷都直接被氣笑了。
曬干了的目的就是可以長久保存，方便賣至內陸地區。比方說咸陽，反正咸陽有錢人多。這已經算的上是涇陽人的口頭禪了，有什么東西首先想到的就是賣咸陽去，咸陽勛貴那都是人傻錢多的主。
飛魚連連點頭，暗暗將這些都記了下來。他雖然蠢笨了些，但是也知道白稷這是看他們日子艱難，給他們指出的一條明路。只要按照白稷說的去做，他們水師也能變得富裕起來，以后日子可就好過多了！
雖說可能會危險了些，但總比天天吃麩皮來的強。而且按白稷的意思，相關的事情秦騰都會處理好。那他們還有什么好擔心的？
在飛魚幻想著未來美好生活之時，依稀中已經能看到遙遠的港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