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也就這么傳開了。
商山四皓的名頭也打了出去。
得知有四位博士坐鎮,饒是些官吏都坐不住了。
白稷就不提了,哪怕能學個皮毛也能終生受用。再加上四位博士和當朝大儒淳于越坐鎮,聽說墨家還會帶墨者入秦,超越稷下學宮只是時間問題。
秉持著早來早享受的原則,這幾日府邸幾乎是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只要年齡合適,都可以憑借驗傳免費入學。他們的吃喝住行,皆有秦國負責。
得知此事,不知多少黔首感激的行叩首大禮。且不說束脩,光是學習的花費都是個天文數字。筆墨竹簡,足以壓垮農戶。現在悉數由秦國負責,他們焉能不感激?
為此,以李斯為首的勛貴坐不住了。
得知消息的廷議上,李斯率先站出來開炮。不針對白稷,只是針對學宮,話里話外都是不看好。言之:異時諸侯并爭,厚招游學。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黔首當家則力農工,士則學習法令辟禁。
意思很明確,黔首老百姓耕種做工就好,學習這事兒和他們沒關系。秦始皇還沒說話呢,又是一票大臣站出來支持。
包括隗林在內乃至不少博士,都非常認同贊許。都不是傻子,一旦開這特權必會危急他們的地位。貴族血脈,把持文事,便是他們高高在上的資本。白稷不按套路出牌,無疑是得罪了天下勛貴。
還有大臣拿秦國負責全部花銷說事,揚言這是浪費,更是不公。為此,甚至有大臣以辭官為由,希望能阻止秦始皇。
畢竟白稷此舉觸動到太多人的利益,就算他是國師真仙,也不能做的太絕了。說白了他們就是害怕,他們清楚知曉白稷的本事。若讓白稷放開手腳授課,即便不傳仙法,也足以栽培出無數奇才,屆時他們的子孫后嗣該如何?
他們為秦國流過血,他們為秦國立過功。所求無非便是榮華富貴,惠及子孫。勛貴的利益是和秦國綁定的,所以他們愿意為秦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白稷創辦私塾,等同于要狠狠割下他們的肉。遭受反對,屬實正常。
他們清楚知道秦始皇的底線,所以明面上都很默契的不提白稷,就說書院不行。從各個角度抨擊,總而言之就是不答應。
馮去疾帶著一票大臣站出來駁斥,秦廷上你來我往,好不熱鬧。饒是素來中立的蒙毅都站出來說了兩句,覺得這事其實沒必要太關注。
蒙毅手持玉圭,從容不迫。
“列位可勿要忘記悉數陛下承諾,以封地酬其功。涇陽為國師封地,全權交由國師負責。要做何事,自有其打算,吾等無權干涉。”
李斯:…
這絕對是一大殺手锏。
實權封地,獨此一份。
博士周青臣站出來反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便是國師有大功于秦,有封地也不可胡來。有教無類,若有心懷不軌之人當如何?”
周青臣和淳于越很不對付,雖然都是博士,但周青臣有點類似于后世儒家的味道,諂媚惑君,以服務君王為目的。而淳于越就是典型的憤青,很看不慣周青臣溜須拍馬的做派。
不過,這次站在馮去疾蒙毅這邊的更少。他們之前合作站在一邊,是因為利益。現在不發聲支持甚至是反過來幫李斯說話,也是利益。
秦始皇隨手一丟,竹簡落在臺案上,面色不善。
“陛下息怒!”
百官同時作揖行禮。
“列位爭論不休,可曾想過哪種更有利?”
秦始皇無疑是有遠見的。且說這秦廷上下,年過四十者比比皆是。人老了便會慢慢昏聵,精力不比當年。現在當然還無所謂,可十年二十年后呢?
子承父業,悉數任用勛貴之子?若真這么簡單,當初他也不會采納李斯的《諫逐客書》。
秦國世居西隅,曾被視作戎狄,不通禮數。沒有足夠的能人,便無法支撐起這秦國基業。秦國若想千秋萬世,最需要的便是人才輔佐。
白稷此舉并非要為自己爭取什么利益,純粹是為大秦未來考慮。枉這些人皆是大秦肱骨,卻未個人利益爭的面紅脖子粗,干涉國政。
秦始皇將書冊抬起,“此為國師所予私塾之策,關系書院乃至秦國未來,汝等自行觀之!”
這份書冊洋洋灑灑三千多字,強調教育對國家的重要性。另外,還有私塾的影響和未來國策皆有說明。
李斯上前拾起書冊,不少大臣悉數湊了上來。
“莫要踩老夫!”
“莫擠莫擠!”
“隴西侯,爾關心此事做甚?”
“還有衛尉,汝看的懂嗎?”
“呸,只準汝看,不準吾看?”
屠睢面紅脖子粗,狠狠啐了口唾沫,相當不服氣。他好歹也熟讀兵書,雖然戲份不多,本事還是有的。
上百人圍著一卷書冊,中間夾雜著各種咒罵聲。這份書冊為白稷親筆所寫,皆是對書院乃至秦國未來的設想。
簡單來說,現在的私塾還只是個雛形而已。白稷此次挑選的基本上是十歲以下的稚生,自然也有例外的。以后兩年私塾,兩年中學,三年大學,涇陽學宮則是三者結合。
“私塾,中學,大學…”
“有意思。”
“《大學》似是曾子所做著作。”
“愚昧,此為學府等級。”
按照設定,私塾沒有入學條件,只要年齡符合誰都可以讀。學的學問也很簡單,主要栽培其識字算學,然后再普及下律法和愛國情懷。
想要學習更高深的學問,那就得上中學。
而中學可就沒這么容易了,得參加中考。
考試內容就是《秦律》算學。
分數高者,可以入學。
“嘶…這后面似乎還有幾條!”
“其父或大父,戰死沙場馬革裹尸或有軍功者,可額外加十分。其父若為十一級右庶長或以上,每遞增一級爵位,額外加一分。”
看到這條,李斯頓時是露出抹苦笑。
站在李斯等人的角度,他們抵制私塾很正常。
若白稷是李斯,他也不見得會答應。這些年風里來雨里去,拼死拼活為秦國效力。現在秦國兼并六國,他們的后代子嗣也能享受到福澤,入朝出仕。
結果白稷跳了出來,把他們這份權利奪走,誰會高興的?
白稷便通過額外加分政策,保證他們的權益。爵位越高,加分越多。類似于李斯,爵至二十級徹侯。按照加分政策,他的子嗣就能享受到額外十分的待遇。
另外,還可以花錢買分。一分十萬錢,上限同樣是十分。看到這數字,鮑白令之當場啐了出來。便是九卿一年秩不過兩千石,算下來六萬錢。白稷張嘴一分十萬,誰買誰傻!
中考總分是三百分,只要成績合格者才有資格去讀中學。至于如何算合格,以后可以看排名和成績,具體如何白稷也沒說。
中學升至大學,同樣得考試,不合格者剔除。
大學就爽了,可以自由挑選科目。想要為吏者,可以報讀律法專業。也能當醫師,當工匠…白稷現在也只是提出個總體的設想,根據秦國具體情況慢慢商議便可。
通過層層考試篩選后,最后出現的必是有真才實學的能人大賢。不論在各個方面,都可以發光發熱。然后還能普及諸夏一體的理念,增加認同感。類似于英烈子嗣或高爵后嗣可加分,這點也是得到了贊許。
“斯…這是枉做小人也!”
李斯緩緩合上書冊。
后面的內容大抵是宣揚教育的重要性,也無需再看。白稷在前面提出的手段,已經確保了他們所有人的利益。
只要爵位高,他們的后嗣就能加分。
對黔首來說也沒覺得不公平,畢竟像李斯他們耗費一生心血為國效力,一點好處沒有也說不過去。給所有人個公平競爭的機會,只要自身有足夠的才學,便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白稷寫的這些,大概就是類似于后世的教育制度。不過現在秦國啥也沒有,就連私塾都少的可憐,只是他暫時定的個十年計劃。
“按國師所言,大學選律法者三年畢業后可參加秦國大考,屆時將由陛下親自出卷審批。若有真才實學者,便可出仕為吏。”
“此舉甚妙!”
學術這塊秦始皇可以不管,但關系到權力他就必須管。想要出仕為吏,自然得經過他的認可才行。上至丞相,下至里長,他皆可一言斷之。
秦始皇捋著胡須,感慨道:“國師里面提過,要做到此事極難。或許十年乃至三十年五十年,甚至更久…”
“但是,朕相信終有一日必能看到這幕!”
白稷可給他算過命,拍著胸脯保證過的。
最起碼九十九歲,少一天算白稷的!
他掰手指算過,就算五十年他也等得起。
“陛下盛名!”
李斯現在也無話可說,躬身行禮。
其余朝臣也是紛紛行禮,互相間都覺得可以。
白稷做事并非是沖動的人,他完全可以不搞加分政策,不甩李斯這票朝臣,又有誰能對付他?
只是這種方式,也算是種激勵。還能免去些不少麻煩,白稷覺得是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