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青陽縣里這幾個月來各方勢力斗得火熱朝天的時候,大漢的神京則是朝堂上紛爭不斷,底下暗流涌動。
位于皇宮西面的長生宮內,整個宮殿由白玉鑄成,外墻雕花,內墻貼有紫色的瓷磚,上面雕滿了密密麻麻的奇異文字。
殿內一根根鐵鑄的柱子上紋有古代仙人修煉、飛升、超脫的畫像。
更有一塊水晶制作的影壁,其中竟然有活水流動,還能看到有金魚在里面游來游去。
整個長生宮可謂是巧奪天工、風生水起,乃是當今的永安皇帝耗資巨萬打造而成,聽說當年為了按時完工,甚至抽調了西北的賑災銀,惹得言官們的彈劾好像雪片一樣。
而自從長生宮建立以來,永安皇帝便常年閉關修煉于此,從永安2年到現在永安15年,已經有整整13年沒有踏出宮外一步,更沒有上過早朝了,內閣大臣,六部九卿們也是在這長生宮內覲見皇上。
此刻長生宮的一座偏廳內,明明是八月份的炎熱天氣,廳里卻是一片涼爽。
吳思齊坐在一旁,這位大漢朝的新任首輔面容清瘦古樸,此刻雙目微垂,似睡非睡,好像是陷入了某種深度的冥想之中了。
就在這時,一名身穿大紅袍的太監笑呵呵地走了出來:“閣老,皇上喚你去呢。”
吳思齊這才睜開眼眸,看著太監說道:“陳公公,皇上怎么說?”
眼前的這位太監陳忠乃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太監中的權勢第一人,也是最得永安皇帝恩寵的大太監。
吳思齊一直以來都和陳忠關系良好,過去更是結為同盟,一起對抗前任首輔斐義的壓力。
吳思齊負責在朝堂上對抗斐義,陳忠則在皇帝面前一直給斐義上眼藥。
此刻聽到吳思齊的問題,陳忠呵呵一笑道:“陛下最看重的還是那青陽縣靈脈的事情,丁家是死不足惜,但壞了陛下的修行便是罪犯滔天。”
這一次吳巍命人傳過來的各種書信、賬冊的證據,吳思齊是沒有走正規程序,因為斐義肯定會壓下來,根本到不了皇帝的手里。
所以他這一次是通過陳忠把奏疏、證據一起送上去的。
但陳忠常年揣摩圣意,一看這些東西就知道…那些丁家勾結妖魔、邊軍結交朝中大臣、甚至販賣軍糧、軍械等等等等的事情,都不是最重要的。
這里面最容易讓皇上盯上的就兩件事情,一個是丁家、邊軍還有朝中大臣,每年靠走私賺了多少銀子。
另一個就是丁家破壞靈脈,導致神京的風水大陣威力削弱了一些,壞了皇帝的修行。
銀子和力量,這才是當今天子最看重的。
所以他首先就將賬簿和梅山挖煤的數量給呈了上去,果然惹得龍顏大怒。
此刻吳思齊聽了陳公公的告誡,了然地點點頭,便跟著一旁的宦官去面圣了。
一路來到的長生宮最深處的升仙殿內,便看到一名身穿道袍,面如冠玉的青年正盤坐在一朵金蓮之中。
吳思齊趕緊跪下去,卻看那青年一擺長袖道:“別跪了,讓你進來不是讓你跪的,是問你事的。”
吳思齊站起來,低頭說道:“陛下請問。”
永安皇帝說道:“聽說你們吳家老二如今在縣里已經有了快二十萬畝地了?”
吳思齊立刻又跪了下來:“臣立刻就讓他將地都退了。”
永安皇帝沒有說話,而整個大殿都安靜了下來,空氣黏稠的宛如水一樣,絲絲冷汗不斷從吳思齊的腦袋上留了下來。
雖然吳思齊修煉武道多年,本身已經是武道上入道級別的強者,但眼前的永安皇帝是以道術突破到入道境界的強者,所修煉的《地元五歌》配合神京城的風水大陣,號稱城內無敵。
而且多年來閉關修煉,追求著入道之上的境界,實力是一年比一年更要深不可測。
吳思齊這位入道強者站在這位帝王面前,仍舊要承受著生命被他人掌控的壓力。無論談什么東西,氣勢上就要先弱了三分。
隨著永安帝一聲輕笑,殿里的氣氛似乎又一下子輕松了起來:“起來,別跪著了。好好管管你兒子,彈劾你的奏疏都快有一人高了,外面都在說我寵幸你這個奸臣呢。”
吳思齊跪著不起來,慚愧道:“臣…教子無方。”
永安帝站了起來,將跪下的吳思齊扶好,接著說道:“這天下哪有兒子有錯,讓父親來擔的?你現在是內閣的當家人,朕的大管家,不要動不動就跪了。”
說完,永安帝轉身走了幾步,突然問道:“小小一個丁家,每年販私便能有二十萬兩白銀之利。你說如果互市之后,朝廷每年可以開源多少白銀?”
吳思齊說道:“按貨品不同,各有說法。比如江南氣候宜人,善養蠶、織絲。北方妖族不善農耕、紡織,卻有大量銀礦。一匹上等的絲綢,在內地能賣六兩銀子,如果開放互市之后,在北方草原上能賣到十五兩銀子以上。
江南的織造局一共有一萬五千張織機,現如今龍族擾亂江南沿海,絲綢無法銷往海外,大半織機都已經停工,如果能將絲綢運往北方銷往妖族,那一年可賣10萬匹,僅此一項便是150萬兩白銀。”
永安帝點了點頭說道:“關鍵就是要和談、要互市。現如今外面那些人都叫你漢奸閣老,叫你投降宰相,九邊軍鎮的人也不服你,朕都替你擋下來了,但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吳思齊肅然道:“撤軍鎮,設立府、縣衙門。”
永安帝深深地望了吳思齊一眼說道:“九邊軍鎮有軍民百萬,你說撤就要撤?”
吳思齊說道:“北方軍鎮如人之膿瘡,不經剔骨削肉已不可治,拖得越久,遺毒越深。”
永安帝點了點頭:“你接著說。”
良久之后,君臣商談完畢,又聊了一會兒家常,永安帝突然笑著說道:“這次丁家的賬本和煤礦開采量,都是一個叫楚齊光的小子弄到手的?”
吳思齊點頭說道:“正是。”
永安帝又問道:“此人可有功名在身?”
吳思齊知道這是皇帝對楚齊光感興趣了,連忙說道:“尚無功名,但聽說打算考取武科,為國效力。”
永安帝哈哈一笑道:“這人倒也頗有一番才干,小小年紀便能在青陽縣攪動風云,特別是精熟案牘、算學,是個實干之才,將來多半能成為一員干吏。如果來日進了殿試,朕必點他一個一甲。”
吳思齊知道楚齊光的名字這是被皇帝記在心上了,以皇帝入道級別的修為,過目不忘是基本能力,那么將來楚齊光進入官場,皇帝的好印象就是個很有用的東西。
但凡事有利有弊,吳思齊也知道這是有人在故意放出楚齊光的名字。
楚齊光不但在皇上面前展露了頭角,也在保守派官員面前露了臉,更被打上了吳閣老這一派的印記,恐怕很快就會被某些人視為眼中釘。
而吳思齊原本是想回護一下楚齊光,壓下他的名字的。
‘年紀輕輕,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的住這種壓力。’
另一邊的青陽縣中,楚齊光還不知道自己的大名已經讓皇帝記在了心上,他此刻為了多賺點銀子,正在回憶著上輩子記憶里的幾張照片,將水力紡紗機、水利織布機的模樣給一點一點畫下來。
但畫了半天后仍舊只有表面的模樣,其中的很多細節卻是完全未知。
楚齊光有些惱火地想到:‘我上輩子怎么就沒好好研究一下這些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