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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0章不是酋長的酋長

  全旭率樓煩騎進入信都,將樓煩騎安置后,想起了張奔月的囑托來。

  全旭換上便裝,孤身一人來到李府。一路走來,除了遠方被開辟為軍營的地方有燈火外,其余地方便只有月光微亮。

  這也不奇怪,信都被張三的流民軍占據后,百姓流離,如今戰火又尚未結束,燕軍在巨鹿虎視眈眈,與邯鄲隨時有開打的可能,因此劉信只是將信都作為軍事據點的存在,并未重新安置百姓。

  李府門前,滿地灰塵,大門半掩,院落內已經是灌木叢生,不見落腳之地。只見三處土丘格外醒目,新翻過土,分別是李氏一家三口之墓,立木為碑,其字尚新。其中李婉兒之墓碑上留筆:夫張本月立。

  全旭久經亂世,自認已經將心腸練就得堅硬如鐵,看到這一幕,卻也是微微一笑,他目睹著張奔月汲汲于名利,卻不曾想到張奔月背地里也是一個溫柔的人呢。

  看著滿院的荒草,與生了羅網的房屋,全旭并不準備繼續前進,他向李氏一家三口彎腰致敬,關上了李府的大門,回到了樓煩騎的宿營地。

  翌日,全旭率樓煩騎出信都,北上三十里,樓煩可嵐與欒布兩人兩騎并列站在大道上。

  樓煩可嵐雖然被眾人判刑,但卻是在全旭逼迫下不得已的行為。此時樓煩騎見到自己的少酋長,不免一陣騷動。

  樓煩可嵐全旭瞳孔微縮,想起馬背上有張奔月送給他的寶弓,可如今這個時刻太敏感了,稍有動作便可能陷入不復之境地。尤其是在看到樓煩騎大多對樓煩可嵐心持同情之意的時候。

  樓煩可嵐看向欒布,待欒布點頭示意后,樓煩可嵐便縱馬到全旭面前。欒布見此,微微皺眉,因為樓煩可嵐并沒有按照先前說好的那樣,先用話術控制樓煩騎,反而先與全旭對峙。

  欒布在邯鄲也待了多日,知道全旭是劉信頗為倚重的大將。若是全旭一箭將樓煩可嵐射死,自己多日的辛苦謀劃也都將打水漂。只是樓煩可嵐已經到達全旭面前,欒布便是想要阻止也來不及。

  全旭見樓煩可嵐朝自己走來,也有些措手不及。他知道這個少酋長的本事,騎術比一般的樓煩騎還要差許多,樓煩可嵐走到自己面前,等于親手把自己交給了他。全旭倒也沒有因此放松,只待情況突變前隨時出手。

  “全將軍這是要樓煩兒郎帶往哪里?”樓煩可嵐問。

  “奉趙王軍令,出關深入匈奴腹地,直搗龍城!”全旭道。

  “大草原不比河北道路分明,稍有不慎,便可能迷失道路,你這是要帶樓煩兒郎去送死。全將軍死不足惜,卻可憐我樓煩兒郎的性命也要被趙王斷送。”

  “我手中有邯鄲商會描繪的地圖在,怎會迷失道路?”

  “可否給我一看嗎?”

  全旭此次遠征,全要仰仗這份地圖,樓煩可嵐直接索要,全旭猶豫許久,還是掏出了地圖給樓煩可嵐。

  樓煩可嵐張開地圖看了一遍后,卻是哈哈大笑道:“如此地圖,錯漏謬處甚多,全將軍也用這份地圖,最多出關二百里。我這里有一份地圖,或可能夠幫助將軍直搗龍城。”

  樓煩可嵐說完,掏出了另外一份地圖給全旭。全旭打開看了,只見地圖不僅標注范圍更廣,而且也更加詳細。

  全旭看向樓煩可嵐的目光再不相同,他朝樓煩可嵐拱手道:“少酋長顧念族人前途命運,著實讓人可敬可佩,何妨與我同去草原,共立功名,將來未嘗不能重新領袖族人!”

  樓煩可嵐聽了,卻是淡淡一笑道:“全將軍能說出這番話來,倒也是性情中人。但想到這一路遠征,艱難險阻,將軍難免如趙王一般,因我身份而猜忌于我。只懇求將軍一件事,請將軍代我領袖族長,看顧樓煩一族之命運!”

  樓煩可嵐說罷,竟是掏出匕首,自刎于全旭面前,隨后整個身體跌落了馬。

  欒布見此變故,除卻心中大罵樓煩可嵐愚蠢外,也不得不調轉馬頭,離開了大道。

  樓煩族人目睹自己的少酋長至死仍在為族人的命運考慮,許多人以手抓破面容,一為自己當初錯怪少酋長而自責,一為祭奠這位不曾擔任過酋長的酋長。

  全旭讓木鹿梨等幾個樓煩人埋葬了樓煩可嵐于大道旁,為樓煩可嵐舉行了簡單的祭奠儀式后,樓煩騎兵們便再次上了馬,繼續默默無聲往北而去。

  時光匆匆,轉眼又過去了半月。

  在這半個月里,燕王臧途猶豫許久后終于還是放棄了攻打邯鄲的打算,轉進攻與防守策略,兵馬縮回燕國本土,準備沿著易水構筑防線,抵擋漢軍可能的進攻。

  燕軍放棄巨鹿的過程中,放任呼蘭津的匈奴騎兵對巨鹿一帶劫掠殺戮。臧途還命令士卒推倒了巨鹿的城墻,焚燒城中屋舍,壞巨鹿城郭。

  這座曾經在項羽與秦軍對抗的巨鹿之戰中揚名立萬的城池,最終變成了丘墟。

  燕軍退走只是讓劉信稍微松了一口氣,南方來報,皇帝已率領漢軍主力趕來,隨時可能出現在邯鄲城下。是敵是友,還未可知。如今外敵既去,內斗便不可避免地醞釀。

  除此之外,劉信也終于想起被自己派往守壺關的雍離和他的八百勇士們。雍離已經在壺關待得夠久了,也是時候召他回來,好好嘉獎一番,另行任命了。

  樓煩人在胡騎營只剩下一些老弱婦孺,劉信決定糾正自己之前讓將軍做廷尉的錯誤,重新選了一名通曉樓煩風俗的典客管理胡騎營,派遣張奔月領兩千兵前往壺關接替雍離。

  張奔月一行抵達壺關已經是春雨霏霏的季節。壺關海拔雖高,但也已經有了綠意。說實話,張奔月有些羨慕雍離能夠早早跟著劉信,若他能早遇明主,怕也是能夠和全旭一樣受到趙王器重,何至于現在要代替雍離來做守壺關這個苦差事呢。

  但那樣的話,怕是與婉兒也無緣吧。想到李婉兒,張奔月的心沒來由一痛,于是,他笑起來,笑起來心就沒那么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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