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率領漢軍主力往東一路推進,與陳郗軍相遇東阿東北方向的聊城。
從陳郗軍使者的口中,劉邦這才知道陳郗反叛之事。劉信如今還在巨鹿城中征召軍隊用于平叛呢。
陳郗此次率全軍離開邯鄲來到聊城,便是要向劉邦請求寬恕。
劉邦大喜。須知道邯鄲守軍本是劉信稱王的資本。如今都被陳郗帶來了聊城,劉信再想要稱王便更困難了。
在派人接管了陳郗的部眾后,劉邦在聊城城內設下簡單的晚宴款待陳郗,順便打探自己那侄兒的近況。與會人員有張良、陳平、周勃、灌英,皆都是心腹之人。
兩三杯酒下肚后,劉邦問了一個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我聽說陳郗將軍首倡推舉信哥兒為趙王,可有此事嗎?”
陳郗被嚇得離開席位,匍匐在地,向劉邦請罪。
劉邦讓內侍下去將陳郗扶起,用溫和的話安撫陳郗道:“你放心,我問你這個問題,也是多想要了解軍中的情況。你且坦誠說,我不治你的罪。”
陳郗道:“是臣發起了首倡。臣認為,以左相的功勞是足以封王的。”
“你難道沒有聽說過信哥兒無意封王的消息嗎?”
“雖如此說。天下怕也只有武平侯一人甘愿放棄唾手可得的王位。若能擁戴君侯為王,我等的前途便也有了指望。齊地田橫不久已經自立為王了嗎?”
陳平上前建議道:“陛下,陳郗將軍所言不錯。若不及早對將士有所安置,日久生亂,怕是在所難免。齊國如此,邯鄲亦如此。”
劉邦深以為然,為陳郗道:“陳郗將軍,按說你的功勞足以封侯的。但你在邯鄲釀下大錯。封侯暫時是不可能的。你和你的部眾便都留在軍中,待與朕平定齊地的叛亂后,定封你個列侯當當。其他有功者亦有賞!”
陳郗自是千恩萬謝,說一些粉身碎骨也要報答劉邦恩情的客套話。
送走陳郗,劉邦向眾人詢問道:“你們說信哥兒為何不自立為趙王?他若真自立為趙王,我倒也能坦然受之。你們說要不要改立信哥兒為趙王?”
“陛下,趙王趙敖尚陛下女兒,與陛下是翁婿之情,如今天下方定,還當以安寧清守為第一要務。”
一想到此,劉邦便是大怒,道:“我當初哪里同意將女兒嫁給張家子的?皇后倒好,問也不問,直接將魯元嫁了出去,等回到關中,朕可要好好跟婆娘算一算這筆賬!”
對于劉邦這一番話,卻沒有人敢插嘴了。
畢竟這一件事情涉及到太子之位的爭奪。呂雉將自己的親生女兒魯元公主嫁給張敖,便是希望爭取一個外援。諸侯王中,便以張敖的年齡、相貌最為合適。
呂雉擔心劉邦阻攔,竟是先讓張敖與魯元成了婚,后來才通知了劉邦。帝后之間的這一場博弈最后是呂雉占了上風。
劉邦被這事分心,也不提改立劉信為趙王的事了,只是請求張良為自己擬寫一封信與劉信,只是讓劉信早日回到行轅,卻并不提陳郗之事。
也因為這樣一場變故,劉邦叔侄的謀劃也被齊國知曉了。面對如今的形勢,田橫一面派遣族兄田景趕赴臨淄,主持防御事宜,一面派遣田敬出使楚國。
韓信的楚國遠遠沒有西楚的疆域大,彭城、沛縣等地都被劉邦列為漢郡國的疆域內,韓信的楚國定都在下邳。
韓信做楚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這一段時間內,國家無事。韓信向救濟過自己的漂母報了恩,原諒了讓自己承受胯下之辱的地痞,總的來說,這是一段時間靜好的歲月。
下邳在南方,遠離戰爭的喧囂,這里車馬、行人都很慢,
這樣的日子,兩三個月便已經過夠了。可韓信還要過二三十年。一想到這,韓信就不寒而栗。
此時,韓信已經有些羨慕劉信了。劉信雖然未被封王,但卻能夠參與到許多國家大事以及章程的制定上來。韓信卻只能每天釣魚,報恩,睡女人。
因此得知齊國派遣了使者過來,韓信也不釣魚了,直接回了下邳城,在楚王宮與田敬相見。
韓信身在楚國,卻也一直在關注齊國的動向。書房里甚至還有一張田敬的畫像。
待眾人聚齊,韓信詢問田敬來意。
田敬道:“田敬來此,是為莒縣的數萬齊軍將士尋求一位主帥。不知楚王有意乎?”
韓信一怔,隨即笑道:“田橫是齊王,我是楚王,遍尋史書,哪里有王給另外一個王為將的呢?”
田敬道:“秦昭襄王時,魏公子忌率領六國之軍伐秦,諸侯皆其下屬。國與國之間,扶持自救,春秋之義舉也。楚王的軍略,遠勝于魏公子。豈不知唇亡齒寒的道理。昔日,項王與齊交惡,屠戮齊民百姓,軍隊陷入齊國,才讓劉邦入關中,劉信占河東、太原。”
此言一出,滿堂大嘩。這倒不是楚國文武不知道他們大王的心思。畢竟韓信在下邳訓練雄兵,時常北顧感嘆。可現在下邳兵訓練不到一月,甚至連征召都還未完成。此時與劉邦叔侄翻臉,未免操之過急了。
當下群臣都竭力反對,郎中令朱豪道:“大王,切不可如此啊。如今天下一定,自當收起刀兵,休養生息才是正經,若在此時盲目擴大戰事,當初又何必要去定陶呢?”
韓信冷聲道:“當初我悔不該聽從劉信叔侄的甜言蜜語,否則何至于陷入今日這般被動。既然你心里護著劉邦叔侄,便由你為我出使,告訴皇帝,齊國田氏為抵抗楚軍犧牲很多,對得起他老劉家,為何到頭來連個諸侯王位也不舍得?劉邦叔侄若承認田橫為齊王,則一切好說,若是執意滅了齊國,我等也不想做砧板上的魚肉,自是要和皇帝比一比手中寶劍的鋒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