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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矛與盾(三)

  韓信看著王彘的人頭,久久說不上話來。

  王彘死了,自己安排的那樣一支作為奇兵的輕軍也自是打了水漂。韓信不得不承認,這次是自己大意了。

  周叔雖老,卻是老辣得老,自己這番粗疏的布局又怎能瞞過他的眼睛?

  王彘的人頭是今早的一名漢軍士卒送來的,盛裝在木匣之中。周叔便是要用王彘的人頭告訴韓信,在睢陽城中有騎兵作為威懾的情況下,用步兵來充當奇兵的做法就是一個笑話。

  因為作為奇兵,人數不能多,一旦多了,光是糧草便是一個大問題。人數不能增加,便要面臨睢陽城中樓煩騎兵的遠程突襲。

  此時的韓信是多么希望自己手里有這樣一支騎兵啊。可他作為楚王,地處南國,本就缺乏馬源,自不可能擁有騎兵部隊。

  周叔的目的也很明顯,他并不希望韓信去打擾在敖倉的劉信。而經歷此一戰后,韓信卻也不得不調整己方的戰略目標,將重點放在攻克睢陽城上。

  讓韓信感到放心的是,全旭駐守的昌邑城中并無有騎兵的跡象。如此,己方的補給線暫且不會受到打擾,讓韓信能夠充分利用這一段時間對睢陽展開攻擊。

  韓信這樣做毫無疑問是入了劉信的轂中的。劉信的本意便是讓韓信來攻打睢陽,頓挫堅城之下的。

  但人力的投送與犧牲本就是戰爭無法避免的課題。如何犧牲得有價值才是兵家真正要考慮的事情。

  劇離回來了,滿臉羞愧。韓信并沒有責怪他。劇離感激之余,向韓信請命,親自率領敢死隊沖擊睢陽城墻,要先登睢陽城,贏回自己的榮譽。韓信也同意了。

  昌邑作為大城,城外有許多的鄉邑。韓信勒令這些鄉邑中的百姓為他服役,筑高臺以觀睢陽城中形勢,從遠方運來樹木,建造移動塔樓以便軍隊攻城。

  被強征服役的民夫再次體驗了一把當初修驪山墓的感覺,每天都有一二百人死去,尸體便投入睢水之中。

  于是從天空中看到,睢水的水面上,從上游飄來許多的樹木,被岸上的民夫攔截上岸。死去民夫的尸體則被拋往下游,漸漸沉入水底中。

  眼見城外的楚軍筑高臺,造云梯塔樓,睢陽城內也在晝夜不停地準備著。

  靠近城墻的房屋建筑都被統一拆除了。防守薄弱的城墻處又往里延伸出了一段女墻,與原先的城墻構成了一座甕城。城中的男女也按照戰時政策,進行編組。周叔甚至專門清理出一大片場地,用于制造投石車,以對付城外云梯塔樓。

  如果說巨大的塔樓是城外楚軍攻城信心的保障的話,投石車便是城中百姓防守的信心。二者等量齊觀,巨型的奇觀主要的目的便是鼓舞人心。

  十二月,在冬雷聲響之中,楚軍進攻的號角終于吹響。楚軍從三面進攻睢陽城,獨留北面不攻。巨大的塔樓宛若攻城巨獸,人如螻蟻,塔樓在清晨的陽光下,伴隨著木輪的滾動,緩緩朝睢陽城開去。

  睢陽城中投石機拋射出巨大的石塊,以完美的拋物線,隨機砸在城外的地面之上,巨型的石塊隨機落下,一旦落入人群之中,便是二三十人被當場砸死,這種巨大的恐怖讓楚軍士兵膽戰心寒。

  而當巨大石塊與塔樓相撞,整座塔樓便也隨之傾覆,非人力再能掀起,負責此塔樓的楚軍士兵都彷徨站在原地,塔樓沒了,他們也上不得城墻,一時間都是不知所措。

  而在楚軍百夫長的鼓勵之下,東面三、四座塔樓,西面五六座云梯,南面又有座云梯與塔樓,都已經開進距離睢陽城墻不足五十步的位置。

  一旦到了這樣的位置,城中的投石機便無法傷害到他們了。

  忽而一陣寂靜,隨即是炙熱的喧囂。漫天的火星,夾雜著黑色的濃煙,睢陽城中的火箭紛紛射向這些攻城塔樓,但韓信在定制這些塔樓之時,在正面早已經做好了防護,用浸濕的獸皮、鐵網作為前面的屏障。睢陽城中守軍射出的箭最終悉數掉落在了地面上。

  很快周叔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不得不改變戰術,讓城墻上弓弩手對城墻下楚軍射擊。

  楚軍死傷大片。英布身上盔甲之上,已經中了五六支箭,但大部分只是嵌在甲上,并沒有傷及英布自身。英布揮劍斬斷胸前的兩三支箭,隨即鉆入靠近城墻的攻城塔中。

  攻城塔內部有盤旋的階梯,里面已經有五六十名楚軍士卒,正在拼命往上攀巖,攻城塔四周表面上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響,嗆人刺鼻的濃煙,熱油濺落在人肌膚上的舒爽,種種感覺,讓人感覺這里是地獄,不是人家。

  隨后待積攢了足夠的熱量,可燃物后,一陣明火從塔樓的下方終于迸發開來,楚軍士卒頓時慌張起來,又拼命往上爬的,也有拼命往下落的,英布對自己下方的情況已經無能為力,只能約束著自己上方的楚軍士卒往上登上睢陽城墻,敢阻礙自己前進者,也直接毫不客氣地斬殺。

  有英布這個魔鬼在下面催趕,楚軍士卒并沒有別的選擇,他們只能拼命往上去。英布也隨即登上了睢陽城墻之上,隨即一腳將攔截自己的一漢軍都尉踹翻城墻下,殺死漢軍一裨將。

  但英布很快發現情況不如自己所預料的那般,漢軍士卒并沒有潰散,反而一擁而上。按照劉信頒布新軍法條例,漢軍死一裨將,便立即有副將頂替其位置,一個校尉下面便有十幾個順位接班人。此條例正是為了防止英布這樣的斬首行動,導致軍隊的秩序崩潰,給了敵人可趁之機。

  更讓英布感到膽戰心驚之處是他面前的漢軍守軍都是穿甲的,是那種明晃晃的鋼鐵甲,在太陽下能發出耀眼銀色光芒的新的盔甲。這就好比一個好好的割草游戲,突然難度上升到魂系,而且還是多打一。

  英布雖然勇武,但以往順手的刀劍打在士兵的盔甲之上,用得也不如以往那般順手。只是漢軍士卒的進攻路數依舊稀爛,才讓英布沒有受傷,但狼狽卻是無法避免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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