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見贏箬懷抱孫女真金流淚,心腸卻也軟了,道:“你若是不舍,將真金抱回去便是。我再為你找幾位懂得照顧孩子的婆子,讓她們服侍你們母子,也能讓我寬心。”
呂雉不愿意張氏這樣做。
呂雉雖然在櫟陽,卻對定陶城中的情況多有關注。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這句話已經在呂雉耳邊磨出了繭子來。劉邦與劉信的關系并沒有如外人想象的和諧。
若將真金留在張氏住處,也可就近監視,是拉攏還是控制,都可由得自己主張。
呂雉正要想法設阻,審食其走了進來,腳步匆匆,進來后看到張氏與贏箬再,到口中的話又咽了下去。
審食其是從沛縣起義開始跟隨在呂雉身邊的隨從,一張白凈面皮,胡須精心修正,總是一件青衫長袍,從來沒有變過顏色。
在呂雉成為皇后之后,審食其也一躍成為皇后總管,幫呂雉處理事情。
審食其辦事一向從容,深得呂雉信任。這次如此毛躁,可在面對張氏、贏箬兩人時又閉口不言,怕是有重要事情,而且需要瞞著張氏和贏箬。
呂雉只得先與審食其回自己的小院商議事情。
贏箬趁此機會,向張氏告辭。張氏輕聲喊問:“箬箬,你們這是要去哪里?”
贏箬本已經與張氏有了很深的隔閡,此刻看到張氏柔和關切的目光,心中不舍,但卻又不得不狠心下來說:“婆婆,我們要走了。信哥兒回來后會給你答復的。”
言盡于此,已經是十分坦誠的回答了。張氏也的確明白了什么,又生怕呂雉聞到了什么風聲,只是捂住了嘴巴,任由贏箬抱著她的孫女真金離開了家。
審食其跟隨呂雉來到內院,便向呂雉匯報了工作:“柳三遍被我們抓住了。”
呂雉聽了大喜。
長久以來,呂雉隱約感受到了櫟陽城內隱藏著一個叫做“兄弟會”的可怕組織。為了對抗這個組織,呂雉也在劉邦的支持下,成立了自己的隱元密衛,到處搜捕兄弟會成員。
只是從隱元衛成立以來,所逮捕的都是外圍成員。從這些成員口中詢問,隱約勾勒出了“柳三遍”這個人。但“柳三遍”十分狡猾,行蹤一直不為人所知。直到最近整頓說書人的行動中,才掌握了“柳三遍”的線索。
若是能夠從“柳三遍”口中掌握更多兄弟會的情報,將對于進一步打擊兄弟會有著重大意義。也能讓劉邦看清楚她這個“賢內助”的能力,不是戚夫人那個妖艷賤貨所能比的。
呂雉被這個想法深深地鼓舞著,她要親自去審問柳三遍。
呂雉與審食其出了小院子,卻不見了贏箬,只張氏在往大門外遠遠地張望著。真金也被贏箬帶走了。
呂雉雖然有些遺憾,但還是決心先處理“兄弟會”的事情,其余以后再論,便于張氏打了聲招呼后,與審食其一起往郡邸獄方向去。
二人在郡邸獄門口與劉肥相見。當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呂雉看到劉肥在此,頗有些意外。
審食其解釋道:“劉肥公子為我們提供了重要情報,多虧了他,我們才能找到柳三遍。”
劉肥年紀既長,性格又日漸沉穩,一直為呂雉所忌憚。但無論如何,兩人卻仍舊有一些共同利益所在的。
三人一同進入郡邸獄中,見到了被綁在木架上接受審訊的柳三遍。
劉肥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呂雉將柳三遍從一個人的模樣折磨成了一個鬼的樣子。
劉肥設法來到這里,其實也是為了監視柳三遍。即便柳三遍要污蔑劉肥,卻也不會有人相信。畢竟,他是皇帝長子,沒有人會相信他是兄弟會成員。
即便呂雉認為他是兄弟會成員,劉邦也只會將這當作呂雉的污蔑。他可以輕而易舉洗脫罪名。
只是柳三遍一次次凄厲的慘叫,讓劉肥忐忑不安。畢竟,他與劉信不一樣,他多少還有些良心,這是他面對劉信時比較引以為傲的地方。
隨著慘叫聲變得嘶啞,呂雉停止了折磨,截止到目前為止,呂雉也不得不承認,柳三遍能夠成為兄弟會的重要成員,意志也必然強大,肉體的折磨怕是不能讓其招供。
呂雉問審食其:“現在該如何辦?”
審食其道:“柳三遍有一妻兩妾十個孩子,或許可以把他們抓過來…”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拖拖拉拉的?這不是早就該辦的事情嗎?”
審視其告罪道:“柳三遍一向以風流無情自詡,所娶妻妾,都是強買強賣,不曾動半分真感情的,而且捉拿婦孺于皇后名聲不利”
劉肥道:“何不將計就計,引蛇出洞?”
呂雉與審食其一同看向劉肥。劉肥不緊不慢道:“柳三遍既然懷揣重要消息,必然引得其他兄弟會的成員人人自危。咱們輕易將其放出去,兄弟會的成員為了自身的安全考慮,怕是要先一步除掉柳三遍。咱們只要保護好柳三遍,就可以打擊到兄弟會。但關鍵是要將柳三遍保護好。”
呂雉淡淡一笑道:“才多久不見,你辦事可是越發穩妥了。”
劉肥謙遜道:“這都是母親從前教誨的功勞。”
呂雉看著木架之上快變成了鬼的柳三遍,還是有些遲疑:“人都被打成了鬼樣子,還能使用嗎?”
劉肥道:“洗把臉,換身干凈些的衣裳,還是能夠使用一下的。”
呂雉便讓獄卒給柳三遍擦拭了傷口,換上了干凈的衣裳,想了想,卻又是讓審食其找到郡守的官服,幫柳三遍穿上了。
已經變成了鬼的柳三遍經呂雉這一折騰,倒也人模人樣,有了些地方大官的做派。
虞小株一路跟隨柳三遍來到郡邸獄,待看到劉肥在郡邸獄前等待,頓時感覺到腦子不夠使用了,分不清劉肥是友是敵了。直到她看到劉肥攙扶著柳三遍從郡邸獄前出來,虞小株才跟上去,越上了劉肥與柳三遍的馬車,隨即短劍放在了劉肥的脖頸上。
柳三遍笑道:“姑娘,你誤會肥公子了。我這一遭行的是苦肉計。本就是心甘情愿。”柳三遍很想說完,卻是哇啦,一口血水噴了出來,灑在車廂的地面上。
劉肥并不給虞小株思考的時間,開口道:“虞姑娘,能幫我照看柳兄弟嗎?我還要去準備明天用的馬車…”
“不必了,我其實可以自己…”
“柳兄弟莫要逞強了,你不為自己考慮,還不該為自己那些孩子考慮。好好保住這條命才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