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黃昏(二)
虞家從中獲益不少,虞姬本不該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可是她還是羨慕之前農村合作社里熱鬧繁榮的景象,那時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這里也還有幾個村落,村落里零星住著些人。虞姬卻并沒有從任何人臉上看到希望的存在。大家都在苦熬著日子。
虞小株看到虞姬面帶愁容,不由得笑道:“姐姐說好是陪我來散心,怎么卻又不開心了?”
虞姬不想提及不快樂的事情,可現實卻是現在并沒有任何讓人快樂的談資。索性便什么也不談了,與虞小株提議道:“如今你我二人都已經學會了騎馬,不妨比試一番如何?”
虞小株搖了搖頭道:“還是算了吧,咱們就這樣走走,也挺好的。”
虞姬小心翼翼問道:“你什么時候回去?”
“最近兩三天吧。”
“你真的要回去?”虞姬有些吃驚。
劉信與贏箬成親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定陶城里來。虞仲為此沒少罵劉信豎子。相比之下,虞小株反而坦然得多。既然劉信背叛了她,她要是再相信劉信的甜言蜜語與巧舌詭辯,她就是豬!
虞小株就是要找到劉信,往其身上刺六七個透明窟窿方才解恨。她才不會學那些怨婦一樣讓自己受委屈。她就是這么直接的一個人。
虞姬與虞小株這一次出來散心因為各懷心事,最終草草結束。
三天后,天微微亮,虞小株收拾了行禮,牽馬到大門前,卻見到虞姬站在大門前等著自己。
虞姬笑道:“走吧,咱們姐妹一起去找劉信算賬。”
一直強撐著不掉眼淚的虞小株,終于忍不住流下淚來,朝虞姬懷里撲去:“姐,我真的好恨劉信,可又舍不得傷害他,這可怎么辦才好?”
虞姬無法回答虞小株這個問題,只是將虞小株抱住,任由虞小株肆意揮灑著眼淚。
虞小株哭夠了,離開了虞姬的懷抱,從虞姬的手中接過了手帕,擦掉了眼淚道:“我一個人能行的。姐姐還是留在定陶吧。”
虞姬朝虞小株比了個噤聲的手式。先回馬廄牽了馬,她也早將行禮準備好了,就這樣隨虞小株一起出了定陶城,沿著官道,往西而去。
虞姬走前,留下了書信,說自己要陪虞小株往西尋找劉信算賬,因此要離家一段時間,讓家里人不要擔心。
虞家因為兩女離家出走的事情,又是一陣的雞飛狗跳。虞仲對兄長道:“項王本來就懷疑劉信與虞姬的關系,虞姬這往西去找劉信,豈不是坐實了謠言,哎,這該如何是好?”
虞父卻遠比自家弟弟冷靜得多,對虞仲的猜忌不以為然,也遠比虞仲更了解自己的女兒,畢竟虞姬可要比自己的侄女懂事多了。
虞父道:“若虞姬這樣做,本就是要讓項王知道呢?”
虞仲嚇了一跳:“兄長是說…”
虞父道:“如今漢王在洛陽大會諸侯,劉信那小子又假惺惺投靠了自己的叔父,他們的目的不言自明,就是要滅楚。可項王依舊在齊地浪費時間。若繼續這樣下去,且不說定陶,彭城能不能守住,都將是個問題。虞姬這一走,或許能夠讓項王早一點回歸。”
虞父判斷了沒錯,虞姬不僅給家里留了書信,還給項羽寫了信,派人快馬送往齊地,交到了項羽手中。
項羽看了虞姬的信,頓時目眥盡裂,大吼一聲:“劉信!我要殺了你。”這一聲怒吼嚇得左右都是各退一步。而那名虞姬派來的信使更是驚懼莫名。
信簡被項羽隨意丟棄在了地上,項羽一步步走向那名信使,竟是一劍斬掉了信使的頭顱,握劍的手因為太過用力而青筋必現。
范增撿起地上的信簡,看到上面的娟秀字跡,這是虞姬寫給項羽的一封訣別書。
信中說,自從知道了劉信還活著消息后,自己就一直很猶豫是否去找劉信,但想著與項王之前的情誼,遲遲未有決定。如今看到漢家勢力一成,項王必不是二劉的對手,權衡之下后,便決定與項羽分手。
雖然信簡之中的內容措辭委婉,意思就是這么個意思。
范增看完信簡,便已經知道虞姬的良苦用心了,當下將虞姬的信簡丟到了炭盆之中,對項羽道:“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小瞧了劉信。如今齊人早已經被打怕了,求和使者不斷。大王不如應允之,暫與之結盟,向東滅掉二劉!”
重視二劉也一直都是范增的主張。也曾為此采取了許多的措施,本來安排三秦王背后再捅劉信刀子,可惜這些諸侯王私心一個比一個重,哪里又肯真正按照范增的計劃一步步來。加上那劉信也不是省油的燈,導致范增的謀算一個接著一個的破產。
項伯的主張則是先滅齊國,齊國是強國,只有解決了齊國,楚國才能傾盡全力對付漢王。只要吞掉了齊國,所謂的諸侯聯軍,也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輕易便可擊潰。
范增與項伯之間不同的見解,其實是兩人之間在項王面前話語權的爭奪。單論兩個政策,其實都有其可取之處。
范增之所以幾番計謀失敗,也是因為項羽根本沒有往太原投入任何的兵力,而項羽在齊國進展順利,也是因為有項羽親率楚國大軍作為保證。
但現在,漢王的威脅是顯而易見的了,臨淄城也許今日就能拿下,也許一月后才能拿下,也許永遠不能拿下,這就需要當權者的決斷。若按照項羽的性子,自是要一鼓作氣拿下臨淄城。
可如今虞姬跑了去找那可惡的劉信去了。項羽的感情平衡再一次傾向了西面。
項伯目前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讓項羽居然對劉信憤恨如此。可范增發話了,他也不得不發話道:“羽兒,現在正是一鼓作氣拿下齊地的時候。萬不可半途而廢啊。”
“漢王才是項王真正的威脅…”
項伯怒了:“你這糟老頭子,老子忍你許久了。當初要不是你說要立懷王,項家如今何必受外人置喙。你終究不懂得什么叫歷史經驗教訓?”
項伯喟然道:“春秋時期,楚國爭霸中原,最大的對手便是齊國與晉國。楚與齊聯盟,則晉國不敢南下,秦人亦只能龜縮關中。若是能拿下齊國,便可以屏蔽我江左,讓百姓安心生產。不比關中差了。這才是萬世不拔之基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