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燈光,在眾人的余光中漸漸亮起。
這時人們才發現,在那一株大樹之下,竟有一架鋼琴,似月夜下最溫柔的紳士一般,等候許久。
秦飛徑直的走過去,在鋼琴前坐下,十指緩緩落在了琴鍵之上。
與世界著名鋼琴家龍霄同畢業于米國斯蒂音樂學院的秦飛,自從回國玩上樂隊開始,就很少在人前彈過鋼琴了。
以至于很多粉他的人,在看見這一幕時,都難掩激動的掩住了嘴。
這時,就聽見嚴律低聲的說道:“第二首召集曲,,謝謝。”
話落的同時,鋼琴驟響,帶著一股激蕩之力,破開了所有的喧囂和寧靜,重擊在人們的耳畔。
嚴律的嗓音,略帶沙啞,似飽含了迷惘和悵然,讓聆聽的人,皆都忍不住的,心頭一緊。
陪女兒玩王子與公主游戲的彭韋,是被老友一通電話,叫到的電腦前面,他才看完老友發過來的,地瓜樂隊的,就又被他扯進了直播間。
還沒準備好,就聽見鋼琴音驟然而起。
他也許久沒曾見過秦飛彈鋼琴的樣子了,上一次,還是十一二年前,在彩虹胡同的小酒館里。
那一架老木質的鋼琴,光是調音就用去了大半天,后來更是連一首完整的歌都沒能撐下來。
就好像那一家小酒館,在他們離開后,不過半個小時就關門歇業了一樣。
往事一幕幕,竟都在這一首歌里回溯,心頭堵著,他吸了吸鼻子,有點難受。
尤其是在聽到那一句和聲‘誰沒在變’,他的眼眶立刻就濕了。
同樣淚濕的,還有成南榆樹橋酒吧的老板,于浩。
秦飛是他多年的好友,哪怕他不干樂隊了,脫圈了,兩人還保持著聯絡,只平日里有意無意的兩人很少再談及當年,也很少再觸及音樂。
這還是這么多年來,他第一次,強烈的要求自己看一場直播。
本以為,就是圖一樂。
卻不想,一首勾起了他內心底的情緒,又來一首把這情緒都堵在了心口。
真特么的損啊!這孫子!
與于浩類似,慕川是被柯捷要求的,來看直播。
上一首,他因為接電話錯過了,看彈幕評論的時候,只覺得有點遺憾。
畢竟,是老友許久不見的登臺,雖然只是個記者會,但也很珍貴了。
但現在才知道,柯捷讓他看直播的原因,這首歌,太戳他們這類人的心了。
做樂隊,何其艱難,在他們還年輕氣盛的時候,在他們還不管不顧的時候,那時候是真好啊。
后來,慕川其實有些想不起來,當初是為什么解散的了。
就好像,大家玩著玩著,突然就玩不動了,好像游水的人總看不到岸,一片汪洋中只有自己,都不知道這一刻的拼命是為了什么。
那些支撐在心底里的信念突然就淡了,沒了,消失了。
找不到意義了。
大家聚在一起,更多的時候,抽煙,喝酒,眼神越發的冷淡,神經越發的麻木,交流的語言越來越少,溝通變得困難。
然后某一天,一個人起身,招呼不打就離開,成了一種信號。
再之后,就是斷了聯系,好像是刻意的,又好像是無意的。
只知道,從那之后,再沒了那個懂自己的人站在身旁,回首時,那個位置上空空蕩蕩。
連帶著的,心底里的某個位置,也空了。
這么多年,填不滿,或許也不愿意去填,總覺得,那個位置,只有那個身影,無可取代。
他一口氣干了一罐啤酒,突然有點想念了。
魏文山緩緩的吐著氣,只覺得有一股濃郁到化不開的情緒堵在心口,難以紓解。
雖然,召集曲他一早就聽過,可在現場聽,跟看歌曲MV的感覺還是有所不同的。
有一種人,他生來的屬性,就是破壞。
他們不會循規蹈矩,不會按部就班,不愿被規矩束縛,不愿被牢籠禁錮。
他們不在乎社會的包容,不在乎大眾的認同,更不在乎是否有生存的土壤。
他們哪怕無地自容也無所謂,因為他們自成一國,自立為王。
但也有一種人,他生來的屬性,名為堅守。
那是不管身處何境何地何時,都堅守著心中信念,都堅韌的面對世間一切。
他們在謀求著社會的容納,謀求著大眾的認可,謀求著生存的空間。
更是謀求著,那一份渴望被愛和去愛的能力。
突兀的,手機屏幕亮起,以為忘卻的號碼,卻熟悉的只看一眼就知道屬于誰。
彭韋劃開那一條短信,上面只有三個字,“我沒變!”
于浩捏著手機,號碼輸了一遍又一遍,屏幕扣死一遍又一遍。
想了想,一咬牙,還是撥通了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默念著,“孫子!敢不接爺爺電話試試!”
一段旋律很自然的從嘴角溢出,慕川搖擺著身姿,將作為裝飾物許久的帽子,反手扣在了頭頂。
鏡子里,他挑動眉梢,耳邊似有歡呼聲響起,恰在這時,久無動靜的小Q上,暗了好久的那個頭像,發來了視訊申請。
哈市,路邊的某個燒烤店里,劉欣猛的干掉杯中酒,笑道:“哥幾個,我合約到期,現在是自由身了,咱們再一起玩樂隊吧!”
福林,海岸邊,白野攬過身旁兩個兄弟的肩膀,說道:“我很慶幸一路有你們陪著我,這一次音樂節,咱們一起去。”
榔洲,楠木看了看身后的好兄弟,敲開了父母的房門,鼓起勇氣說道:“阿爸,我們要去華京參加音樂節,申請已經通過了。”
南港,查看完郵件的廣澤突然一躍而起,抱住了離的最近的鄭邦,喊道:“我們的資格通過了,明天訂票,去華京!”
臺省,正在沙灘邊玩篝火party的瑪卡,突然對身邊的大楠說道:“Hey!有個音樂節,就在華京,據說都是樂隊,要不要去玩!”
排練了一天,小樂癱在椅子上,嗓子冒煙的一句話不想說,可是目光看到身旁的伙伴,突然喊道:“謝謝你們!”
楊旭突然起身,走到鍵盤旁,幾個音符,總感覺不對,忽然Ric哼了一小段,他一打響指,緊跟著指尖流瀉,“HeyeOn!”
高樓林立的大廈里,熬夜加班的林建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一邊喝著速溶咖啡,一邊接著電話,“啊,知道,這個活再有兩天,你們先排著,我這直接登臺都沒事。”
新三街的一間酒吧里,靳磊突然跳上了臺,“十月二十五,漢博園,生命不息,躁動不止!音樂節,我們,不見不散!”
山居夜晚,六位頭發花白的老者或坐或站的同處一室,有茶香幽浮,有落子無聲,有觀棋不語,有靜默翻書,多年默契,已于無形,更勝有聲。
張侗開口,說道:“我們一起玩音樂有半輩子了,野王也有差不多快三十年了啊。”
大龍點點頭,“是啊,一轉眼,咱們都是老家伙了!”
大馬落下一子,肯定的道:“那音樂節也是要去的,樂隊啊,消失太久了,真想看看大家再次站在舞臺上的樣子呢。”
丁銳也笑,“就是,而且咱們也得看看,孩子們怎么樣了!現在他們玩的花樣也多,咱們也得學習學習不是。”
張侗目中含笑,有種山風溫暖之意,他看著窗外的靜夜,“也是告訴孩子們,音樂是永遠的,哪怕是到我們這樣的年齡,也仍舊為它所包容!”
夜風,將嚴律的歌聲傳遞向山谷,似在訴說著:熱愛,絕不會因時間,漸行漸遠!
莫天信,柯捷,炎炬,秦飛,還有嚴律,五個人的聲音合在了一處。
身后的大屏幕上,則開始輪播起一張張樂隊的照片。
有人的面龐,隨著時間推移慢慢老去,有人卻始終停留在那個最美好的年紀。
就好像,有些樂隊仍在存在著,而有些樂隊卻早已散落去天涯。
這一首召集曲,喚醒了好多人沉睡中的記憶,無比的向往,與憧憬。
網絡上,呼喚的聲浪漸漸揚起,一個個名字也重回大眾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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