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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最后也是最初

  舞池里,宣泄著過剩精力的群魔,隨著音樂的走低也逐漸的安靜了下來,四散著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與此同時,嚴律便也抱著一把木質吉他走上了舞臺。

  九色作為東三街上有名的鬧吧之一,狂躁的音樂才是標配,自彈自唱這樣的小清流是隔壁藍莓吧才會玩的調調。

  也是因此,他的上臺引起了一小部分人的注意,很快哄笑聲便連成了一片。

  甚至有些不嫌事大的扯起了聲浪,“下去吧!下去吧!”

  一浪高過一浪,卻是九色中從來沒有過的情況。

  酒吧老板童哥抱臂站在舞臺側,眉心皺成了‘川’字。

  作為在這里駐唱了四年的歌手,嚴律是有一把好嗓子的,但是性格玩不開,所以沒得前途,也是因此對于他回老家的決定他覺得挺好的。

  最后一首歌,他希望他很好的完成,可現在這情況,他不由得懷疑這嚴律是不是要搞事情了。

  齊名在一旁看的有些心驚膽戰的,都有心拉著一旁的小雅上去救場了,畢竟小美女還是頗受歡迎的。

  而就在這時,嚴律那邊已經調整好了狀態,示意音響師可以把音樂停掉。

  然后才看著臺下仍舊在哄鬧的人群,說道:“大家好,我叫嚴律,在九色駐唱已經四年三個月二十九天了,今天是我在這里的最后一天。”

  不出所料,這段話說完,臺下非但沒有安靜,反而哄笑的聲浪更高了,有好些之前不在意這邊的也加入了進去。

  換個人,怕是這會兒腿都軟了,得慌忙逃竄了。

  可在嚴律這,他可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人,這點小場合,壓根入不了眼。

  所以,他只繼續的說著:“接下來,我要演唱我在這里的最后一首歌,也是我即將啟程的第一首歌,老男孩。”

  話音落,旋律起。

  哄笑聲中,木質吉他的聲音雖然經由音響傳遞到各處,卻被聲浪整個給覆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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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日夜思念深深愛著的人啊到底我該如何表達,她會接受我嗎也許永遠都不會跟她說出那句話注定我要浪跡天涯,怎么能有牽掛夢想總是遙不可及,是不是應該放棄花開花落又是一季,春天啊你在哪里  ————————

  二十八歲的身體,四十歲的靈魂,嚴律的歌聲里有著兩世人全部的情感、經歷、成功與失敗。

  他用著最簡單,最純粹的聲音,唱出了常人根本無法體會的復雜心緒。

  眼前,仍舊是五顏六色的光柱,好似變化無常的人生,酸甜苦辣的滋味。

  舞臺下,先前哄鬧著的人們,這會兒已經在歌手富有感染力的歌聲中,漸漸安靜了下來。

  偶有幾個還在譏諷不屑,只是翹起的嘴角卻慢慢帶出了一抹苦澀,最終就酒吞下了肚。

  只因,這流暢到近乎于平敘的歌詞里,卻是每個人都曾有過的青春記憶。

  而在角落里,一個中年人猛然的從手機屏幕上抬起頭,目中盡是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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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來不及道別只剩下麻木的我沒有了當年的熱血看那漫天飄零的花朵在最美麗的時刻凋謝有誰會記得這世界它來過  ————————

  一絲悵然滑過嚴律的嘴角,垂下的眼眸里,是屬于他的落寞與孤寂。

  十二歲沒了父母,孤身一人成長,雖偶有親戚照顧,但畢竟親疏有別,加上自己性格原因,到上大學基本就都斷了聯系。

  而后四年求學,又參加工作,一路拼搏似乎是要活出個人樣來。

  現在他卻想起來,最初自己努力的目標,不過是想給心愛的那個女孩一個堅實的臂膀而已。

  卻不想,越是拼越是放不下,越是放不下越是看重,名利對他竟大過了其他所有。

  以至于當某一天他回頭,女孩早已不在,成了他人懷里的新娘,幸福微笑。

  那一刻,他失去了全世界卻尤不自知,熬夜加班工作,拼死拼活,沒了朋友,沒有兄弟,生命里只剩下了‘工作’兩個字。

  可笑的是,年終上級讓寫新年寄語,他居然還寫的是‘不忘初心,砥礪前行’!

  初心啊!自己都早就忘了,誰還會記得呢?

  而忘了初心的自己,在原本的世界里,還剩下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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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過去多年時間,多少離合悲歡曾經志在四方少年,羨慕南飛的雁各自奔前程的身影,匆匆漸行漸遠未來在哪里平凡,啊誰給我答案那時陪伴我的人吶,你們如今在何方我曾經愛過的人啊,現在是什么模樣  ————————

  舞臺上的燈光,早就被燈光師換成了朦朧的卻又干凈純粹的月光,將嚴律抱著吉他的身形勾勒了出來。

  白襯衫,牛仔褲,屬于大男孩的青春陽光,落在地面卻是孤單的一個影子。

  而臺下,客人們的喧鬧聲早已經消失不見,所有的人都沉默的聽著,有好些甚至趴在了桌子上,看著酒瓶里的液體在月光下漾著波紋,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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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的愿望實現了嗎事到如今只好祭奠嗎任歲月風干理想,再也找不回真的我抬頭仰望這漫天星河那時候陪伴我的那顆這里的故事你是否還記得  ————————

  嚴律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更何況他實際已經四十歲,所以他早已忘記流淚是什么樣的一種感覺。

  然而當歌聲唱至這里,他的眼角卻滑下了一滴淚,歪歪扭扭的在面龐下,留下一條淺淺的濕痕。

  他不清楚,這滴淚究竟屬于二十八歲的嚴律在揮手告別,還是屬于四十歲的嚴律在含笑問好。

  而在舞臺下的角落里,先前目中盡是不可思議光芒的中年男人,此時卻早已經被淚水浸濕了面龐。

  驚的同他一座的其他人,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有人想要出聲問詢,可剛要開口,中年男人卻猛的起身,向著舞臺方向,大步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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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像一把無情刻刀,改變了我們模樣未曾綻放就要枯萎嗎,我有過夢想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一去不回來不及道別只剩下麻木的我,沒有了當年的熱血看那漫天飄零的花朵在最美麗的時刻凋謝有誰會記得這世界它曾經來過當初的愿望實現了嗎事到如今只好祭奠嗎任歲月風干理想,再也找不回真的我抬頭仰望這滿天星河那時候陪伴我的那顆這里的故事你是否還記得如果有明天,祝福你親愛的  ————————

  是歌曲,總會唱至尾聲。

  然而當最后一個音符落下之后,整個酒吧里卻安靜的沒有人發出任何的聲音。

  甚至就連酒吧老板童哥,這會兒眼眶都在微微的發著熱,幾乎難以自控。

  誰人沒有青春?

  誰人的青春不肆意張揚,不執著死扛,不拼命到底。

  有人成功,有人失敗,有人妥協,有人撞了南墻也不回頭。

  有人得償所愿,有人痛失所愛。

  他們每個人都是親歷者,都是見證者,也都是青春這場戰役中的失敗者。

  所以此刻,他們沒有人能夠掙脫歌曲卷起的情緒漩渦,只能越陷越深。

  九色,華京市東三街上最熱鬧的酒吧之一,今日迎來了開業以來客滿卻最為安靜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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