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牛爾?”
郵局年輕女營業員看了看牛爾的身份證,又翻了翻那摞匯款單后,再次抬頭很仔細地看向了牛爾那張既非常好看又年輕得一塌糊涂的一張臉。
女營業員長得也很好看。牛爾一邊研究著她眉毛間那顆美人痣是不是畫上去的,一邊嘟嘟囔囔道:
“我就是牛爾,如假包換…”
“我老爸可不像你。他就從來也沒懷疑過我,也從來沒有懷疑過我媽。”
郵局內僅有的其他三個工作人員聞言都立刻停下了手上的活。一齊把頭都轉向了牛爾。
女營業員也呆愣了片刻,然后她的嘴角就漸漸地翹起了一個很好看的弧度。
“果然語出不凡。看來,你真的就是那個…總有刁民嫉妒朕了…真沒想到你竟然這么年輕,還這么小。”
“已經不年輕,也不算小了。那些初中生,都把我們叫老干布。還尊稱我為會長,也就是老干布協會的會長。”
美人痣女營業員翻了牛爾一眼,低頭淺笑,開始核算匯款單上的金額,心里在吐槽。
簡直是太騷了,膽子還特別大。這些碼字的尤其是能把字碼得好一點的,果然都騷氣四溢。撩起騷來更不會有片刻停頓遲疑,臉都不紅,眼皮都不會眨一下。
但這個牛爾,顯然是非常有資格騷一些的。
幾乎沒有哪個年輕女生,能抵擋得住他肆虐而又極其內涵的騷氣。
把一萬五六千多塊錢裝進書包,牛爾又從書包里拿出了兩個牛皮紙大信封遞給了營業員。
“麻煩美女,再把這個也幫我辦一下。”
營業員只看了一眼信封封面,就略帶驚喜地問牛爾。
“你也參加那個中短篇小說大獎賽嗎?”
“是的,這兩篇都參加大賽…到時候如果覺得我的這兩篇小說還行,還要請你們為我多投上幾票呢。如果能僥幸獲獎,我就請你們吃冰淇淋…”
“忒小氣,獎金那么高,一個冰淇淋就想打發,我們也太便宜了吧。不投,我們都不投。用一個冰淇淋就想收買我們,怎么可能呢。”
美人痣一邊敲打著鍵盤填單子,一邊微笑著調侃道。
“那…如果你們能發動身邊的親戚朋友也為我投票,如果有一篇小說獲得三等獎以上,我請正兒八經地你們。吃什么玩什么,標準都由你們說了算。”
“這還差不多!”
小郵局里這三四個人幾乎異口同聲。
“從這兩篇小說開始,我的筆名就換成牛爾王了。原來那個總有刁民嫉妒朕如果沒有什么特殊情況,就不會再用了。”
三四人中有一人趕緊拿筆把他這個新筆名記了下來。
在幾個女人嘰嘰喳喳的告別聲中,牛爾走出了郵局。
剛出門不遠他就拐進了一條巷子。四處看看沒人,他就把錢從書包里拿出來,裝進了上衣外套貼身的口袋里。
感覺到這筆巨款時時和胸前肌膚的碰觸,他這才算踏實。
牛爾是在中午午休時來的郵局取款和寄送稿件。下午放學后他還要去吳娟娟老師那里搬期刊雜志,國慶節前的這一天,他的事情有點多。
原本在早上上學路上,牛爾就跟水洛伊莎說,今天放學后要去吳老師宿舍搬期刊雜志,去接她的時間可能會晚一些。
然而等牛爾上完下午最后一節課剛走出教室,迎面就碰上了水洛伊莎。
“最后一節課是地理,我早就會了。所以這節課就跟老師請了假。”
沒等牛爾發問,只看著牛爾瞪大了的那雙牛眼,水洛伊莎就忙不迭地趕緊解釋。
牛爾心里動了動,卻笑著拍了拍水洛伊莎的肩膀。
“還是你這個老鐵最關心我…走,咱們現在就去找吳老師。”
他嘴上說著,手上也大咧咧地一把攬過水洛伊莎的肩膀,勾肩搭背地就直奔老師們的辦公樓而去。
從教室的走廊,一直到操場以及校園的各個大門出口,此時幾乎滿地都是剛剛走出教室放學的學生,還有幾個從教室奔向辦公室的老師。
無論認不認識熟不熟悉牛爾的學生和老師,都只是看著牛爾和水洛伊莎這一對兒窮鬼璧人旁若無人肆無忌憚地勾著肩搭著背,卻沒有半個人吭聲。
卻又忍不住讓自己的視線,一直跟著這對兒窮鬼璧人走。
男生看水洛伊莎。
盡管水洛伊莎的花帽和高領長衫在這個滿是漢人師生的校園里顯得另類而出挑,盡管她的這身衣裳已經根本和漂亮兩字絲毫沾不上邊,卻絲毫不影響水洛伊莎清水出芙蓉一般的脫俗和驚艷。
女生們則繼續著平時的習慣,偷看著牛爾。
牛媽媽為了讓牛爾盡快融入育英林業中學,在他剛入學的時候,就換掉了牛爾的一身民族服裝,把牛爸淘汰下來的衣褲給他改了改。
讓牛媽媽億萬個沒想到的是,平素司空見慣的兩塊補丁,仍然讓牛爾在育英林業中學成了一個視線的焦點,成了一個話題中心,成了一個笑話。
但牛爾幾乎和水洛伊莎一樣,天生的膚白貌美,天生的一個衣服架子。
曾經有女生自恃自己的顏值和家庭都還不錯,主動靠近過牛爾。都被牛爾微笑著婉轉地回絕了。
他說他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習慣一個人沉浸在課本里,沉浸在作業里,沉浸在洪真英的歌聲里。
女學生們不知道洪真英是哪個。但如此幾次三番后,就再也沒有什么人主動去接近牛爾了。
男生們更不用說。哪個要是一個沒注意和牛爾同了框,恨不能扇自己一個嘴巴。何況牛爾還總是穿著一身醒目的破衣爛衫,太丟份兒。
于是原本就沉默寡言,遠離人群的牛爾,就繼續著他的形單影只。
從沒見有一個男生或女生跟他在一起過。
無論是課間玩耍,還是打打球踢踢球啥的,他都不沾邊。
他在育英林業中學就屬黃花魚的,只習慣溜邊。
然而今天,牛爾讓所有人都大開了眼界。
他不但不溜邊了,還竟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和一個陌生而漂亮得非常不像話的女生勾肩搭背,旁若無人地在操場上橫晃。
時不時地他還飛起一腳,把一個石塊垃圾什么的一腳踢飛。
這還是以前那個沉默不語只會溜邊的“窮掉底兒的”嗎?
沒看出來啊,這個“窮掉底兒的”竟然還特么艷福不淺!
“窮掉底兒的”是牛爾在育英林業中學幾乎人盡皆知的外號。
如果有一個不知道的,那就是牛爾自己。
一直以來,牛爾在所有熟悉認識他的學生們的印象中,都是一個孤僻甚至很有些古怪的怪物。
奈何人家不僅學習出類拔萃,長得也特么出類拔萃 打起架來還總是下死手,就像砍死人不償命似的。
把幾個人都給砍進了醫院,他還像個沒事兒人一樣,該干啥干啥。
對這種貨色,整個校園里有太多的男生看他不順眼。
然而,又誰也不敢惹他。
琢磨來琢磨去,就有人在窮字上做起了文章。
似乎唯有一個窮字,才可以撕破籠罩在牛爾身上的光環,才能讓其他男生得到一些心理安慰和平衡,才可以有談資在背后嚼嚼他的舌頭…
于是這個“窮掉底兒的”綽號就應運而生。
“魚找魚,蝦找蝦…”
看著兩個絕世美顏在校園里橫行無忌,又都是破衣爛衫,終于有人忍不住低聲嘟囔了一句。
聲音很小,卻無來由地滿含恨意。
那對橫行無忌的貨自然是聽不到的。
水洛伊莎被牛爾摟著肩膀,笨戳戳地踉蹌著,勉強才能跟上牛爾的腳步。她只是向四周偷偷地掃了那么一眼,就立刻低下了頭,再也不敢抬起來了。
被這么多人看著,她實在是難為情。
雖然都被牛爾背了好多次,但情況不一樣。這次還是在校園里,四周都是學生或老師。
她很想立刻就掙脫牛爾。
卻又不敢。
牛爾有點霸道,她怕惹牛爾不高興。
她還有些不想掙脫。
被牛爾這么攬著,雖然很害羞,心里又覺得很受用,很踏實。
雖然有人遠遠地在竊竊私語,一看就并非善意。
但就像以往一樣,至今也沒有一個人敢當著牛爾的面,喊他一句“窮掉底兒的”。
更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說三道四,說句牛爾不愿意聽到的話。
但凡事都有個例外,也遲早總會有個開端。
今天終于有個人,敢當面叫他“窮掉底兒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