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有田說完,掏出煙來點上一支,狠狠抽了幾口,也不急著趕去工地了,漫不經心的張望街道兩旁商鋪,等梅文懷繼續問東問西。
梅文懷看出梁有田沒耐心,略顯無奈的聳聳肩,笑道:“鄉里鄉親的,談錢傷感情,不談傷自己。渾蛋磊不會心軟,連合同都沒跟你們簽吧?”
“那倒不會。”
梁有田說完,把煙叼在嘴上,從錢包里拿出一張折疊起來的厚紙,很是寶貝的拆開,邊說道:“我生怕弄丟,一直放在身上呢。”
梅文懷的表情瞬間變的很是精彩,充滿了不可思議和難以認同,最后全變成嫌棄,直截了當道:“梁叔,我看錯你了!你能成為打酒村的有錢人,不是因為腦子靈活懂得養魚賣魚,而是太精明。”
梁有田哭笑不得,將合同交給梅文懷,“小心點,別給我弄破了。”
事故現場已經圍上隔離帶,地上的血跡也被石灰粉覆蓋成道道白線,看不出當時情況。
梅文懷匆匆望了幾眼,問道:“陳富貴在哪?”
梁有田沒理他,到了這里,他整個人都沉默下來,捂著手機靜靜傾聽,臉色越來越凝重,放下手機后,罵道:“陳富貴那個小畜生,又不關他什么事,他居然跑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梁有田說完這話,好像在梅文懷臉上看到一抹輕松笑容,正想著是不是眼花了。
梅文懷環顧一圈,拉著他到附近工地上,確定下來是齊磊公司的工地后。梅文懷沖著工人們大叫道:“都不要慌,老板來了,老板來處理了!”
工人們站的站坐的坐,無一例外的叼了根煙在嘴上,亂哄哄的都在說話。
乍一眼看去,就像是數十個火藥桶的捻子都被點著了。
梅文懷的臉被燈光晃的忽明忽暗,一雙綠豆眼瞇起來,只能看到兩點亮光,十分冷凜。
看向工人們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堆工具。
梁有田叫罵道:“你們剛才在吵什么?家里人被撞死了?吵個屁啊!不是在我們工地上出的事,跟我們沒關系,該干活干活,工資一分也不會少你們的!少管閑事!”
有工人叫道:“那陳富貴跑什么?”
梁有田被噎的說不出話來,猛地踢開腳邊一塊板磚。
“大家安靜一下。”
梅文懷舉起雙手朝下壓,人也走到工人面前,一看認識的還不少,心想齊磊可真渾蛋,咋盡坑老鄉呢。
他掏出一包煙來隨手丟給工人,解釋道:“人是在外面大馬路上被撞死的,誰撞死的誰賠。當然,他們下班時間被撞,我們公司肯定也是要賠點錢的,賠多賠少,跟你們都沒關系。陳富貴為什么跑,我也不知道,本來跟他沒關系,可他一跑,那關系就大了!話我就說這么多,總之你們記住一點,你們接著上班就是。天塌下來,齊老板頂著,不會少了你們誰的錢的。”
工人們這才放下心來,還有疑問的,梅文懷也都一一解釋了。
回公司路上,梁有田跟做夢似的,不敢置信道:“這就解決了?”
“不然怎樣?”
梅文懷笑了聲,摟著梁有田肩膀拍了拍,“我剛不是說了,人又沒死在工地上,跟我們沒啥關系。”
梁有田還是半信半疑,想到梅文懷聽到陳富貴跑路的時候,好像偷笑了聲。
他好奇道:“那你為什么說我們公司也要賠錢?還有,你看我們合同干嘛?”
這次梅文懷沒回答了,只是臉上掛了抹高深莫測的笑容,看向公司方向,眼神里有些期待。
公司的職員都下班回家了,老總辦公室里卻還亮著燈光。
齊磊背著手站在窗邊,俯瞰青沖夜景,聽到敲門聲,頭也不回道:“進來。”
梅文懷推門進屋,搖著頭苦笑道:“人命事故都不出面,還以為你真一點也不擔心,早回去睡覺了。”
齊磊忽略梅文懷話里嘲諷,問道:“怎么解決的?”
梅文懷大咧咧坐下,給自個倒一杯茶,不答反問道:“我還沒正式上班呢,就開始加班了,工資是不是也要跟著加啊?”
齊磊知道事情解決了,心中石頭落地,說道:“明天我去月城,年前都不會回來,你幫我守著公司。等過完今年,我帶你去月城,咱哥倆一起發財。”
梅文懷放下茶杯,轉而點起一支煙,說道:“陳富貴那傻子,聽說有工人死了,嚇到跑路,我已經報了警。等警察把他抓回來,我打算把這事全推他頭上,包括,你合同里給工人的身亡賠償條款,也可以說是陳富貴騙工人簽的嘛。論理也是關起門來,沒外人知道,到時我們一句‘對白寶和方艾的不幸深表遺憾,無條件服從法律評判’,面子里子都有了。”
齊磊的臉黑了下來,火辣辣的疼。
梅文懷說的跟他心里想的不謀而合,可這事能做不能說,心照不宣就好了。
為什么要宣之于口,讓他下不來臺?
齊磊以為梅文懷太久沒和人交流,還是個直腸子愣頭青,聞言也沒有想到別的地方去,不放心的又囑咐了一句,“這事你親自去辦。”
梅文懷“嗯”了聲,不再提這個事情,狀若隨意道:“烏龜最近在干嘛?”
“問他干嘛?你們不是合不來么?”
“這么多年的朋友,哪來那么多合得來合不來,我還能跟他絕交啊。”
齊磊冷哼一聲,“可我跟他絕交了,他就是個畜生。為了跟人做生意。把小姑娘當禮物一樣送人,捧高踩低,十足的小人一個。”
梅文懷一點也不意外,只是淡淡說了句,“如果現在有樁大生意找上你,看中你公司的職員,想玩點刺激的。而你完全有能力安排,不強迫人家那種哦。你會不會做出和烏龜一樣的選擇?”
齊磊不搭茬,罵道:“別你你的,現在你是我們公司經理。”
“呵呵,哪天有空我搞壺青梅酒讓你跟李長壽喝,我在旁邊端水。”
梅文懷摳了摳鼻孔,又道:“坐牢太久了,看透了。”
齊磊望著窗外夜色,痛苦的閉起雙眼。
他不敢回答梅文懷的問題,是因為今時今日的他,跟他看不起的李長壽已經沒什么兩樣。
齊磊深吸一口氣,說:“梅雅讓你來做好人的吧。呵,李長壽在給卓不凡辦事,你不想報仇么?我可以不擇手段,成為一頭野獸,我只想讓卓不凡不得好死!”海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