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立澤終于還是沒忍住。次日他發了消息給趙慕慈,問她最近可好。良久才收到回復,說她一切都好。他再問工作,只見輸入了很久,終于發來消息,說還是老樣子,又忙又累。于是他確定她是被動離職了。想到自己幫了倒忙,他心中的自責又出來了,但很快便被他壓了下去。他慶幸自己昨天沒有一時沖動出去找她或者發消息跟她聊離職這件事,很明顯她很介意別人知道這件事。想到之前May說到她跟男朋友分手的事,他不由得想,失戀又失業,她真是流年不利了。
他想為她做些什么。不管是出于內心的那點過意不去,還是出于自己心中的情感。可是要做什么?他自己也真不知該如何著手。背著外殼的趙慕慈。他忽然想到這么一句話。沒錯,她就像是一只背著外殼的軟體動物,內心自然是柔軟的,但總是把自己藏在冰冷堅硬的軀殼里,輕易不讓人進來,輕易不打開,輕易不接受。所以別人自然識趣的保持距離,免得冒犯她。
朱老師果然如她所說的來了上海開研討會。一天的會議,她的議程在上午,所以早早完事,連午飯也不肯跟會友吃,一徑打了車來找顧立澤。顧立澤跟她去外灘吃飯,選了環境比較典雅的一家中餐廳。朱老師是高校老師,專心學術和教書,往來大多也是清高知識分子,相當認同精神富裕鄙視物質的文化傾向。所以坐在環境優美的高級餐廳里,對面同樣一身昂貴西裝的顧立澤,她倒是談笑自若,言行穩妥。只是聽到顧立澤讓她點菜,面對著價格不菲的菜單的時候,才略微露出些緊張和窘迫。顧立澤瞧在眼中,微露笑意,心里倒是寬和,覺得她畢竟是老師,樸素慣了,倒也正常。不好拿身邊那些能掙會花善于享受的女性去比較。
吃完飯,顧立澤略感抱歉的說,下午還有點工作需要回去處理一下,幫她買了國外一個藝術家的展票,可以先去看看,晚飯時間再聚。朱老師沒有異議,忙說好,溫順的接了展票,接受顧立澤的安排。
看著朱老師坐進計程車隔著窗玻璃對他笑著走了,顧立澤吁了一口氣,略松了松領帶,微皺著眉看看不遠處的黃浦江,信步走了過去。河水還是一如既往的渾濁,不遠處有一艘巡邏船正轟隆隆的開過。其實并沒有什么非處理不可的事情一定要在下午去做。并非他有意冷落朱老師,放在往日也沒有什么問題,只是這兩天心中實在紛亂,與其魂不守舍令對方不快,不如一個人呆著。這紛亂的原因…自然是忍不住想到趙慕慈失戀又失業的流年不利上去。跟朱老師吃飯那會兒,他就走了一陣神,想的是如果對面坐著的是她,她會不會用朱老師看他的眼神那樣看他?他忍不住關切,她現在怎么樣?可有放過自己,還是深陷在幻滅、沮喪和挫敗中徘徊痛苦?
偏偏他不能跟她直接聊這些。他不能自作主張的為她好,他似乎已經幫了一次倒忙了。從情感上,他恨不得為她做一切,為她大包大攬,當下所有風雨和不幸。然而從理智上,他明白他們畢竟是兩個人,他有他的立場,她有她的劫數。有些事,有些歷程,有些河流,只能自己淌過。他能做的,就是站在岸邊瞧著她,等她伸出手來,對他說:拉我一把。
對著黃浦江怔怔出了一回神,他信步往地鐵站走去,準備回陸家嘴。一時想起了朱老師,也便想起晚上還沒有安排,便拿出手機尋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