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慕慈將其他工作都托付給手下去處理,集中精力來處理這件事。
首先根據通知的要求,她跟HR部門再次聯絡,要求提供這二十名前員工的勞動合同、歷年薪資與福利數據,以及相關考核的情形。這一次,這些資料沒有延遲,很快給出了。二十人中,八名因勞動合同到期不再續簽,屬于勞動合同終止的情形;七名為主動離職情形,剩下五名因為考核不達標,協商一致解除合同。
看起來,Grace在前期優化人員的時候,還是比較小心的。但這些人突然一口咬定是遇到了變相裁員,這其中有理由主張這一點的,大約是后面這十二名員工。但主張并不意味著主張就能成立。在論證一個觀點成立或者不成立這件事上,趙慕慈是有專業技能和經驗的。
于是她很快按照《勞動保障監察調查詢問通知書》所要求的材料提供類目,準備好所有資料,另根據這些資料以及其他的補充資料,撰寫了一份邏輯嚴謹、條理清晰、意在證明公司這段時間人員離職合法合理的情況說明書,并在規定期限內提交給了勞動監察大隊。所有這些材料和情況說明,全部給Grace過目審核。
Grace不放心,另行聘請了一位勞動法律師來助陣審核。因為聘請律師的事,美國法務部也知道了這件事。可是不聘請律師,全部交由Monica一人完成,她又不放心。在美國法務部知道這件事心生不滿與這件事搞砸令公司吃罰單之間,Grace很聰明的選擇了前者,畢竟不滿只是一時,只要結果是好的,不滿也就不存在了。
法律辯解及提供資料這一塊的專業工作準備停當,接下來便開始與Laura一起著手與二十名離職員工接觸的事情。Laura嘴上滿口應承,可每日都有借口,不是對方不接她電話,就是對方拒絕見面,很難搞定。趙慕慈沒辦法,只好自己照著勞動合同上預留的電話,一個個撥過去。但是這些人似乎真的像是擁有一個統一的大腦或者指揮機關一般,全部拒絕見面,也不同意在這個階段和公司溝通,只等勞動監察大隊的處理結果。
雖然Grace那天在辦公室表達的意思是要和這些員工們商量出一個解決方案的意思,但Laura回去給他們傳達的意思卻是,公司要借著跟他們見面聊或者通電話的機會,對他們進行“釣魚執法”,錄好證據,然后將他們打的一敗涂地。這些員工們在職的時候,多少跟著干過“釣魚執法”取證的事情,對這歌概念自然是不陌生的。加上頭腦簡單,很容易就相信了。
Laura進一步抹黑e專門派了Monica跟他們交流溝通,此人可是在頂尖律所里呆過很多年的高手,取證陷害很有一套,千萬不可跟她多說,負責只有吃虧的份,計劃也會遭到破壞。因此,Monica打過去的電話中,有一多半一聽到是她,直接就掛掉了電話。僅有的幾個接聽的,基本也是寥寥數語便匆匆掛斷。
Monica沒辦法,跟Grace商量之后,跟Ella一起在下班之后,挨次去到這些員工家里拜訪。結果無一例外都吃了閉門羹。有的員工從貓眼里一看是Monica,連門都不開就叫走人,有的開一條門縫,說一句不想見,便打發了事。也有的員工相對好一點,會將門打開,面對面,將拒絕的話委婉的說出,然后目送她們離開。趙慕慈默默記下這些相對有突破可能的前員工的名字,并將順口了解到的情況也一并記錄下來。
所有人全部拜訪完,趙慕慈跟Grace報告了拜訪情況,并且說自己準備從這三個人身上重點突破,會再進行一場拜訪。這三個人分別是:前合規案件組的Lewis,諢名黑胖,Monica這個組里的一個前員工n那個組里的一個前員工Sue。
Grace很欣賞趙慕慈的做法。本以為她只是去走個形式,沒想到她很有一套自己的辦法,很快便找到了重點突破口。Grace忍不住問道:“那位真的指望不上了?”
趙慕慈知道她說的是Laura。她不做聲,只含笑搖搖頭。
Grace點點頭:“去吧。讓Ella和你一起去。”
于是第二次拜訪開始了。考慮到這次拜訪關系重大,趙慕慈沒有叫Ella,一個人動身去拜訪了。
Laura早已知道第一次拜訪的結果,對于前員工們的表現很滿意,要他們堅持到勞動監察大隊作出結果就可以,那時候他們便勝利在望。所以當Monica第二次敲開黑胖家門的時候,他沒有了第一次還稍顯恭順的模樣,表現出一副跟他的模樣很符合的拒絕和強硬來,直接問著Monica:“又來做什么?”
Monica有點意外,但很快恢復常態:“Lewis,你想不想這件事有一個對你們而言比較有利的結果?”
黑胖聞言一怔:“那還用說?”
Monica:“那就跟我聊聊。說說你們的訴求和期待。公司現在誠心解決問題,愿意考慮員工們的訴求。你態度這樣強硬,硬碰硬只是兩敗俱傷,畢竟工作是為了好好生活,何必搞得兩敗俱傷。”
黑胖聞言在理,不說話了,卻用一種戒備和懷疑的眼光打量著她。
Monica笑問:“你不相信我?”
黑胖:“你不會是來‘釣魚執法’的吧?”
Monica失笑:“怎么可能?釣魚執法那是行政機關對一般民眾,我沒有資格去做的。我明白你的意思,法律也有規定的,未經當事人允許錄下的話,基本上算不得證據。等下我們都將手機關閉,這樣可以嗎?”
黑胖看著他們,很是猶豫。他想了想,說道:“我先跟他們商量一下。回頭跟你聯系。”
說完便要關上大門。
“ca叫住他:“我不知道誰在組織你們走這條路,也不知道誰在指揮你們。有些事情,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我希望你能和員工們好好考慮一下自己的訴求,跟我說一下,我幫你們去和公司溝通,這樣更直接更高效,你覺得怎么樣?只是提出你們的要求,這個算不上釣魚執法,也不會對你們現在在勞動監察大隊的投訴造成任何影響。這是兩個平行的路子,兩種互不干涉的解決方式。一條通過勞動大隊來解決問題,一條通過與公司的直接協商來解決問題。我覺得第二條更直接更高效,你說呢?好好想想。”
Lewis雖然看上去粗笨,人卻不傻。他很快聽懂了趙慕慈的話,沒有說話,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關上了門。
她又去拜訪了。Delia似乎還殘留著一些對Monica的尊敬,畢竟她之前是被分到了Monica這個組里,Monica的專業和威望還是領教過的。Monica懷著歉意的說,之前一起共事的時間太短,還沒來得及為她做些什么,便匆匆分開了,倒是受了她很多的支持與辛苦,駛在過意不去。
這些話,從趙慕慈的角度來說,多少是有幾分真心誠意的。員工的離去,跟員工本人有多少關系呢?只是因為整個組的戰略調整引起的罷了。當大家都從那個工作架構中暫時脫出來,以一個人的本真面對另一個人的時候,溝通就變得容易許多,真情實感也更容易流淌出來,為另一個人所接受。
Delia顯然是被感觸到了。她謙讓著,兩人之間的生冷和尷尬少了,逐漸變得友善起來了。
Monica對她說了對Lewis所說的類似的話,希望她將注意力放在直接與公司溝通,為自己爭取可能的權利上。
Delia欲言又止,沉吟半天終于鼓起勇氣:“Laura說不能跟你多講話。怕‘釣魚執法’。”
Monica心想,果然。她想起自己的錄音筆應該是開著的。她維持著笑容,問道:“還有呢?”
Delia:“還有…她說公司不會有誠意解決我們的事情的。說Grace已經得罪了很多高層領導,就算想解決我們的問題也有心無力,只能跟公司鬧到底,才有希望。”
e有沒有得罪人我不知道,但是為這件事召開的總裁級會議我是參加了的。Tony在會上明確要求所有部門在這件事上支持和幫助法務部門,務必使這件事妥善解決。我想妥善解決的意思,是包涵懷著誠意傾聽員工的訴求并進行慎重考慮的。所以我這邊的信息,跟Laura告訴你的可不一樣。順便提一句,那次的總裁會議,Laura是沒有參會的。”
Delia動搖了。Monica沒有催促,繼續游說她。
Delia向她咨詢在勞動監察大隊的投訴后面會如何處理,以及多久能有答復的事情。Monica按照相關的流程規定,答復了她。
Monica乘機向她問起a有了跟公司協商的希望,加上對Monica的好感,逐漸放松了防備,不知不覺的講了許多事情,連同Laura如何一家家拜訪他們,將他們聚在一起,安排投訴事宜等事情,以及之后的叮囑和安排一并講了出來。
趙慕慈叮囑她,她會留意她的具體情況,為她盡一份力。并且叮囑,方才對她說的這些事,輕易不能講給其他人,免得被人記恨和報復。
從Delia家出來,趙慕慈心想,本以為會很難,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一下子就掏到了底,真沒什么技術含量。一看時間已經快九點,她有心省掉去Sue家的拜訪,一時想起之前盡職調查的工作環節,“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工作原則,她又打起精神,往Sue的家里趕去。
Sue的態度跟Lewis差不多,但比Lewis要世故一些,也成熟一些。說白了,似乎更有那種小市民家庭的利己精神。抓住了這一點氣質,趙慕慈曉之以情,動之以利,將兩種解決方案的優劣和花費成本、所耗時間,一一給她掰開揉碎了講,建議她同意并說服其他姐妹與公司協商解決,好過在勞動監察大隊那里僵持不下,兩敗俱傷。
Sue本就是想有一口飯吃,能養活她家里的兩個大胖兒子罷了。她猶豫半天,沉吟半天,終于松了口:“我試試吧。他們愿不愿意,現在不好說。只能說試試。”
Monica爽快回應:“明白。你試試吧。跟他們說說這其中的厲害,愿意來的盡量都來,也是多一個解決問題的通道。”
Sue答應著。禮節性挽留幾句,將Monica送出了家門。
站在Sue所在的小區院內,天空還有月亮,照的地面清亮。趙慕慈披著月光走向車子,心中興奮不已,不由得雀躍兩步。本以為會很難,誰知Laura這松散組織不禁拆解,今日斬獲頗豐。且先回家睡覺,明日再作細細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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