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慕慈發出感嘆:“聽君一席言,勝讀十年書啊!”
顧立澤還是淡淡的笑著:“沒那么夸張,閑聊。”
趙慕慈看過去,他眼睛看著前方,半邊側臉輪廓分明,鼻梁挺直,中線蜿蜒標致。看起來瘦了些,還是好看的。
她忍不住說道:“我發現我跟合伙人還差一大截。我什么時候能和你一樣厲害呀?”
顧立澤撇她一眼,嘴角泛起笑,似乎對這種變形的奉承很是受用。
過了一會,他開口說道:“你不可能成為我,你只能成為你自己。”
趙慕慈點點頭。
“Julia只有一個,Monica也只有一個,這話是你說的嗎?”
“是我說的。你說的沒錯,每個人只能成為自己。別人的經驗是一種參考和啟發,不好完全照搬。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謝謝你愿意跟我說這些。”
顧立澤轉過頭,看著她略帶正式的說道:“不客氣。”
趙慕慈這才停止感謝他。
兩人靜了一會兒,又說到智誠律所中去。
原來Cindy也離職了。就在趙慕慈離職半個月之后。如今組里面又招了一個比較資深的顧問,坐在了趙慕慈之前的位子上,帶著Sally和另外一個新入職的五年級律師做事。Julia如今不像之前那么張揚霸道,四處爭奪,倒像是老僧入定了一般,每日規規矩矩上下班,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過日子。脾氣好像也好了許多,見人笑容也多了,講話語氣似乎也悅耳了。偶爾也能聽到她發作,但比起以前可是和善太多了。
“是嗎?”趙慕慈頗有興味。
“可不。這些都還是其他合伙人跟我講的。Julia的變化,有目共睹。不過大家表面都配合她笑嘻嘻,心底還是打著鼓,不知道她在作什么法。”
趙慕慈失笑:“還不許人變好了?沒準人家就是忽然心情好了,也想眾樂樂而已。”
“那更好啊。關鍵現在不確定嘛。”
趙慕慈:“Cindy為啥走?”
顧立澤:“不知道。”
“你不是觀察的挺仔細?”
顧立澤有點猶豫,想了想還是講了:“你走了之后就沒啥意思。兩個老油條相互斗,有啥看頭。”
趙慕慈不由得又想,這…這是又在影射啥?當下臉上含著笑,卻不肯接話。
顧立澤又開口了:“有你這個萌新在,整個局才有意思。”
原來是這個意思。趙慕慈抗議:“我才不是萌新,我馬上也是大佬了。”
顧立澤:“你離大佬還有點距離,要時時刻刻記住這句話。”
一聽他又在傳經了,趙慕慈收了玩笑,乖乖應道:“哦。”
顧立澤:“那天不知道聽誰說了一句,好像說Cindy去國外結婚了。不知真假。”
“是嗎?”趙慕慈想了想:“有可能真吧。她本來就談了個國外的男朋友,估計要修成正果了。我跟May還說,到時候看能不能等到她的豪華包機婚禮宴請。”
顧立澤:“想坐包機還不簡單。你們多湊點人報個旅行團不就完了。”
趙慕慈失笑:“你干過啊?經驗這么豐富?”
顧立澤:“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我沒干過,別人干過。”
“我們盼的是飛國外的包機,還有城堡婚禮,浪漫著呢。”
“喜歡城堡婚禮啊?”
趙慕慈一滯,不知道該怎么答,心中隱隱覺得,好像又被撩了。
可是這樣沉默著,似乎又刻意了,倒顯得更不自在。于是她說了:“童話嘛。也好看。”
顧立澤沒有做聲,兩人安靜下來。
電話響了,是趙慕慈的。是肖遠的來電,她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喂。”
“你什么時候回來?我都加完班了。”
“現在在路上,一會兒就回來了。”
“吃飯了嗎?”
“還沒。”
“那我等你回來?”
“好呀。”
“你快回來哦,我回來家里一個人都沒有,好失落呢。”
趙慕慈不禁笑:“知道了,就回來了。”
兩人再說幾句,掛斷電話。
顧立澤眼看前方,其實一直在聽她打電話。他聽到她的聲音有一絲平時沒有的溫柔,輕柔軟綿,若隱若現,像羽毛拂過皮膚,令人生出遐想。但這種聲音顯然是被她刻意調整過的,為的是聽起來正常一些。如果她不調整的話,聽起來應該甜度更高,也更溫柔吧?
顧立澤:“男朋友?”
趙慕慈眼睛往他那邊瞟了一下,微微低了頭,出聲道:“嗯。”
“做什么?”
“在外資律所做事。”
“哪個方向?”
“國際投融資并購。”
“合伙人?”
“…還沒到。”
“同學?”
“…也不算,不過差不多。”
“哪個所?”
正好又是一個紅燈。顧立澤拿出手機:“哪位律師?也許以后還有合作的機會。”
趙慕慈本想說,他入職還不滿一年,一想不妥,轉念又想說,他還沒到合伙人的咖位,談合作估計得等很久,又覺得不妥。沉吟之下,話就講不出來了。
顧立澤:“不方便?”
趙慕慈垂了眼,聲音也低了:“干嘛對他這么感興趣。”
顧立澤收起手機,看向窗外:“沒有感興趣。”
瞧了一會,又回過頭來:“是因為他跟你有關系,我才感興趣。”
趙慕慈垂了眼,復又太起眼,決定坦誠相告:“他剛畢業不久,去年才參加工作。他要跟你合作,且得熬上好幾年呢。所以我就不好講。”
顧立澤心里盤算開了:去年工作?那差了五六歲呢。原來她喜歡小鮮肉。又或許并非只鐘情此款,只是恰好碰上了,就一頭栽進去了。她心思原本單純,沒有那么多精明現實的算計…
打住念頭,他回道:“明白。那我過幾年再來問。”
一句話緩解了尷尬,趙慕慈笑了,他也舒展了。
車又重新發動了,趙慕慈已經認得附近的街道和靜止了。經過那座人工橋,再行一段路,就到家了。
一想到人工橋,她不由的想起那天晚上她伏在顧立澤懷中痛苦的情景。那時他對她說,你很棒,很優秀,你會成為出色的精英律師,以此安慰她。如今想來,恍如隔世,她已從律所走出,他卻穿越了記憶,此刻就在她身邊,談笑風生,淡定自若。這樣想著,對他的戒備和抗拒少了,心中不由的生出一些親近和溫馨的感覺。
兩人都沒有說話了。車子安靜的往前駛著。
一時到了。趙慕慈所住的小區就在街對面。顧立澤解釋,剛才沒注意拐叉了,走到了這里。
趙慕慈忙說沒關系,過個馬路的事,不用費心開過去。
兩人又默了下來。趙慕慈開口:“有勞你送,謝謝。”
“不客氣。”
趙慕慈便要解開安全帶。手放到帶扣上,卻按不下去。顧立澤在駕駛座上,眼睛看著前方的虛空,不知道在想什么。聽到趙慕慈的動靜,轉過頭來。
看到她解不開安全帶,他伸出手去幫她。手指觸到她的手指,手背碰到她的手背。柔軟的,滑膩的,骨頭包在里面。他忽然想起有一次酒會上和她跳舞,她穿著一件綠色露背長裙。手握在她腰間的時候,那里的肌膚倒比身上的絲綢觸感還要好。
趙慕慈注意到她的手和他的手。顧立澤也算白的,可是手挨到她跟前,卻還沒有她的白。她瞧的有趣,卻知分寸,將手拿開了。
顧立澤幫她按帶扣按鈕,但是好像卡死了一般,幾次按不下去。他打開自己的安全帶,欠身去幫她挪騰肩膀上方的肩帶。
趙慕慈感到面前一片身影籠罩了下來,他從未這樣出現在她面前。他一手去夠上方的安全帶,一手去按按鈕,雙臂張開的樣子,像是對她敞開懷抱一般。她有些慌,但很快垂下了眼,抑制住自己的呼吸。
顧立澤本來只想幫她解開安全帶。可是一靠近她,聞到她身上的淡淡香氣,他就覺得不穩妥了。他張開雙臂,像是要去擁抱她一般。她就在他面前,那么近,又那么遠。夜色已經籠罩下來,路邊小店的燈光在窗邊閃爍,車子里面卻是昏暗。
他本來也垂著眼,此刻手中的動作卻緩了。抬起了眼。窗外的燈光照的她隱隱綽綽,她垂著眸,鼻影映在一邊臉上,唇卻是清楚可見。只一眼,他心中涌起一個想法,這想法超過了他所有的盤算、自控和退卻,在這一刻占了上風。
“趙慕慈。”他第一次鄭重而正式的叫她,嗓音沉沉,像是帶了蠱惑般。
趙慕慈眼皮抖了一下,睫毛顫動,像是在猶豫,又像在掙扎。她似乎對他抬了抬眸,卻沒有看向他。口中卻答應了:“嗯?”
顧立澤瞧著她,他現在知道她是在躲了。她又在躲了。
“我有件東西給你。”
趙慕慈心里定了些,抬眼看向他:“什么?”
他看向她的眼。她眼中沉靜,帶些探詢,就像方才他們談話時一般。觸到了他的眼,她才起了些變化,像是被他擒住了一般。趙慕慈也看見了他的眼。他眼中沒有曾經那纏繞著她的情意,也沒有探尋和追逐,只是沉。沉沉的眼神,深不見底的,莫測高深的。
顧立澤沒有出聲。他更加靠近,看著她的唇,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