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后。
許夢阮自從那一次在南邕市出演過牡丹亭之后，就再也沒有上臺演過這場戲。
而也是自從那天晚上之后，他的夢境里，再也沒有那個女子的身影。
許夢阮午夜夢回時總在期待，期待再次相遇。
而她卻不肯再來他的夢境。
他不太清楚這是個什么奇怪的現象。
但也發現了似乎有可能跟牡丹亭有關系。
夢中的女子，兩世似乎都會唱戲，而且每次都是游園驚夢那一段。
許夢阮不知這是巧合還是偶然。
只是他沒有上臺演出這段曲目，晚上就不會夢見女子，是他已然確定了的。
許夢阮很想再上臺演牡丹亭。
可他在團里沒有話語權。
現在有演出大多數都是曲雯雯出演。
而自從來了兩位生行當之后，許夢阮就連巾生都不怎么需要出演了。
團長的意思是讓他專心排練牡丹亭，有時間再多學習新戲。
但許夢阮內心卻深切的渴望再演一次牡丹亭。
他們這段時間在準備新春曲目，但劇目現在還沒有定。
“好了，大家先停一下，咱們新春曲目現在還沒定好，團長的意思，問問大家有沒有什么想法？”俞助理拍了拍手說道。
“就按往年那樣來不行嗎？”徐老師問。
他不喜歡變化。
“團長的意思，別年年都弄一樣的東西，你們不厭倦，觀眾也該膩煩了。”俞助理快人快語，臉上帶著笑。
“小秦跟小王，你們有什么想法嗎？”這兩個就是團長后來請來的兩位生行當。
“你們年輕人點子多，有什么想法盡管提。”
“小放牛吧，比較歡快，適合新春喜氣。”小王語氣猶疑。
“我覺得還不如義俠記，豪氣肝膽，看著心里暢快。”小秦拍了下大腿說。
他就是之前跟許夢阮一起去南邕演出的柳夢梅。
唱戲的時候還不錯，但平時說話，東北味兒很重，性格也比較豪邁。
“雯雯你說呢？”俞助理將兩人說的記下，轉頭看向曲雯雯。
曲雯雯這個時候正拿著手機不知道給誰回信息，根本就沒聽到他們在說什么。
旁邊的小秦給她使了個顏色，無聲的說了句什么。
曲雯雯收斂了心神，臉上帶笑，“我覺得團里演出過的劇目都可以，不過既然是新春的，還是不要太傷感的，西廂記倒是不錯，而且過年期間，正是需要紅娘的時候。”
曲雯雯說完還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俞助理跟著笑了起來。
對她的回答比較滿意。
“小許有沒有什么想說的？”
許夢阮被點名，愣了一下。
幾個月沒有修剪的劉海，垂落在眼瞼上，盡管他眼皮不再像以前一樣總是耷拉著。
也看不太清他眼底的神色。
“牡丹亭。”許夢阮語氣清冷，說完之后又低下頭去看他前面坐著的女生。
女生是最近才來的，聽說是誰家的親戚，剛上大一，學的是運營專業，但喜歡戲曲。
所以偶爾會來他們這里上課，順便跟著學習。
女生身上穿著厚厚的漢服，清淺的青色，上面繡著淡雅的蘭花。
很像之前在第一個夢境中，女子所穿的常服。
只不過女子的衣服，要比身前那位女生精致很多。
面料細膩光滑，繡工精致。
“牡丹亭都演了多少年了，也該換個新花樣。”團里一位年紀比較大的老生說了一句。
許夢阮沒什么意見，他不過是有人問，就說出自己的想法而已。
采不采納，是他們的事。
“還有其他人有什么想法嗎？”俞助理看了眼許夢阮之后笑著說。
“我，我想問一下，能演楊門女將不？”張芬舉起手弱弱的問。
“楊門女將是京劇，昆腔沒法兒演，小張你傻了吧，這點常識都沒有，之前學的都到狗肚子里去了？”徐老師轉頭瞪她一眼。
“我沒有，不是你們說想要新意的嗎？”張芬小聲嘟囔一句。
“有新意那也是在昆劇里面選，你選個楊門女將，誰給你把格律改成昆腔？你能改嗎？我說你腦子里整天都裝的些什么東西？今天外邊下雨，你是不是雨淋到腦子里了？”徐老師看她反駁，愈發不客氣的教訓起她來。
張芬臉漲得通紅，囁嚅著沒有再出聲。
“好了，老徐，她一個小姑娘，也沒想那么多，你何至于這么批評人家。”經常出演老旦的那位女士出來維護張芬。
“不是我想數落她，是這丫頭忒不長進。你說這些都是常識，她唱這個也不是一年兩年了，說話還這么沒頭沒腦，這要是出去在外面，別人問個什么，你胡說八道一通，別人怎么看咱們劇團？”徐老師絮絮叨叨的又說了一大串。
老旦也不太耐煩，揮了揮手，“行了，現在有年輕人愿意唱就不錯了，你別總叨叨人家。”
徐老師還想再說什么，那邊俞助理開口，他張了張嘴，最后還是閉上了。
“好了，既然大家都沒什么別的想法了，我就將這幾個提議告訴團長，你們忙吧。”說完人就走了。
大家繼續排練自己的角色。
張芬坐在位置上有些悶悶不樂。
她雖然性格大大咧咧，但也不是鐵石心腸，別人說什么都能不在意。
許夢阮看了一眼張芬，起身的動作頓了頓，伸手往兜里掏了掏。
昨天去面館吃晚飯，店里的小姑娘給了他一個用盒子裝著的費列羅巧克力。
里面只有兩個。
他不愛吃這些東西，回去之后放在棉服口袋里忘記拿出來了。
張芬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巧克力盒子，有些驚訝的抬頭。
“給我的嗎？”
“嗯。”許夢阮說完往前遞了遞。
張芬伸手接過，還沒來得及道謝，許夢阮已經走了。
打開盒子，拿出里面坑坑洼洼的圓球巧克力，剝了外面的錫紙，一整個放進嘴里。
巧克力是堅果味道的，嚼破的時候能吃到顆粒狀的堅果。
不甜不膩的巧克力，融化在舌尖上，張芬揚起嘴角。
突然就沒那么難受了。
吃完巧克力之后，張芬將盒子收起來放好。
經過許夢阮身邊時，小聲的說了聲“謝謝”。
許夢阮勾了勾嘴角，很快又落下，沒說什么，認真排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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