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國內之后。
許夢阮按照夢中解語花的遺愿,經過解老師同意之后,將她葬在了侯老師的旁邊。
解語花的父母還有那位未曾謀面的弟弟,也回來了。
家里的人雖然早就知道解語花已經不在了,但卻從未給她辦過喪禮。
這是侯老師在世時的堅持。
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沒有找到人,堅決不肯辦喪事。
這次找到解語花的尸體,也不過簡單的比較親近的人祭拜一下,吃了頓飯就散了。
事情都結束之后,許夢阮將自己的位置讓出來。
讓老師的兒子女兒陪著她。
他則回了團里的宿舍樓。
三月末的天氣,還有些微涼。
許夢阮身上還穿著那身黑色的西裝,頭上也未戴著讓他擁有安全感的棒球帽。
修剪過的劉海,被梳理的很整齊。
許夢阮覺得自己有些不像自己了,一抬眼,就能清楚的看到街道,看到行色匆匆的過路人。
再也沒有了遮擋的帽檐,或是劉海。
世界恍若也變得更加清晰。
路邊的桃花,正盛開,粉色的花瓣,隨著微風輕輕飄落。
帶來一抹淡淡的桃花香味。
許夢阮低垂眼眸,在路上緩慢行走,腦中的思緒隨著清風飄遠。
這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嗎?
他與解語花之間的連接,就這樣結束了嗎?
他與她終究不同于戲曲。
杜麗娘能死后還魂,解語花卻無法再活一世。
他不知自己為何會執著于解語花這樣一個只在自己夢境中才鮮活靈動的女子。
只是她離開,讓他胸口也變得空落落,春日的微風輕拂過時,也覺得涼颼颼。
抬手輕輕撫上胸口,那個地方,好似不會在為誰跳動了一般,陷入沉寂。
到了宿舍的房間,許夢阮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無神的望著陳舊的屋頂。
人生似乎又變得沒有意義起來。
就連戲曲,也彌補不了內心的空缺。
翻個身,閉上雙眼,努力讓自己陷入沉睡,仿佛這樣,還能在夢中再見一次解語花的身影。
一年后。
“小許,這是老師退休之后跟你侯老師一直在做的事情,如今總算完成,也算是我們對昆曲做的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吧。”解老師將厚厚的一摞紙張推向許夢阮。
“老師...”許夢阮除了這一句,不知還能再說些什么。
他如今已經不是個籍籍無名的小演員。
自從得了梅花獎,他在業內的名氣變得大了起來。
新加坡的那一段旅游宣傳視頻,在做了廣告投屏之后,又讓許多民眾,突然開始對戲曲感興趣。
連帶著許夢阮也火了一把,有了更多的粉絲。
甚至之前那一段酒店的視頻,也為他增加了不少粉絲。
如今,他的粉絲量,比之前曲雯雯的還要多,粉絲粘合度也更高。
雖然他有了名氣,卻也只是保持本心,并沒有太多對世俗名利的追求。
“這些東西,交給你老師也放心,你拿回去之后,要是不想出版,那就自己收好,要是出版,版權就給你了,我和你大師傅,最大的心愿,也就了了。”解老師如今已經快要九十,說話停停頓頓,很緩慢。
“老師,您拿著保管吧,如果您想出版的話,我再叫出版社的過來。”許夢阮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不肯接過這些東西。
解老師搖搖頭,“小許,我讓你大師傅等的夠久了,這件事,是我們一直想要做的,他不在了,我必須替他完成,如今心愿已了,我也該去陪你大師傅了。”解老師看著許夢阮的眼神,很溫和,也很平靜。
仿若她的話,不過普通的家常。
許夢阮垂下頭去,掩蓋自己眼眶上涌的淚意。
他不想讓解老師離開,可是他不能那么自私。
解老師跟侯老師之間的感情,他不能阻隔。
許夢阮半響沒有說話,只是愣愣的看著面前的紙張。
上面是老師用鋼筆一筆一劃寫出來的清秀楷體。
每一個字都有兩位老師的心血在里面。
“老師,我舍不得您。”不知過去多久,許夢阮才悶悶的說了一句。
解老師有些心疼。
許夢阮跟他們的其他徒弟不一樣,年紀更小,心思敏感,身世可憐。
但卻心地純良。
雖然平日看著對什么都是淡淡的,似乎沒什么讓他在意的,有些冷漠。
可實際他卻是因為看慣了人情冷暖,害怕付出真情。
到底,還是因為從小沒有父母,沒有享受過應有的愛。
他的這句話,讓她心疼,卻也沒有改變她的決定。
“小許,人生就像是一條沒有回頭路可走的小道,這期間你會在不同的岔路口遇上不同的人,但你們總會在下一個岔路口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分開,這是無法避免的。”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每個人都不過是你人生中的過客,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有的人停留的久些,有的人停留的短些,最終都會離開。”
“就如同你大師傅跟我,我們也是彼此的過客,只不過我們在彼此的生命中,停留了大半生,有些情感已經溶解不開,但分別還是會到來。”
“你要學會接受。”
“將來這樣的事情,還會繼續發生,冷靜的去接受,這樣才能讓你更好的往前走。”
解老師一口氣說了太多話,有些喘,躺在椅子上,臉色有些發白。
許夢阮擔心的看著她,心底自責。
他,又讓老師擔心了。
“老師,我知道了,我會試著接受的。”許夢阮點頭。
“嗯,好孩子,我有些累了,你扶我回房休息吧。”
“嗯。”
將人扶進房間,許夢阮安置好解老師之后,關上門出去。
靠在門邊,沉思半響,才離開。
第二日清晨。
許夢阮一如往常去幫解老師起床,拉開門時,發現往常解老師這時候已經起身坐在床上,如今卻還躺著未起來。
走上前去,以為老師是沒有力氣起身,打算幫她。
伸手拍了拍老師的胳膊,卻感覺到上面冰涼的溫度。
許夢阮愣了幾秒之后,很快反應過來,老師這是,已經去陪侯老師了。
他忍著奪目而出的眼淚,給醫院打了電話。
醫院來的很快,之后沒多久就下了已死亡的通知書。
之后就是一系列的喪葬流程。
這些事自然有解老師的兩個孩子打理,他并沒有參與,只是全程陪在解老師的棺木前,不曾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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