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許夢阮去參加綜藝節目。
參賽的人只有三個,他、張芬、還有小秦。
俞助理沒來,不過團長開車帶著他們過來的。
道具之類的已經提前送到節目組。
許夢阮他們的節目排在第三個,前面第一個是雜技表演。
第二個是古典舞劇,第四個是木偶戲。
在后臺,四個表演團隊遇上了,許夢阮對這種交際的事情一向不太擅長。
之前雖說說過會努力發揚昆曲,讓昆曲增加宣傳度。
但自從答應了團長的要求之后,許夢阮在這方面就徹底放棄治療了。
本就不擅長的東西,硬逼著他去做,也不一定能做好。
前面節目組正在進行開拍前的調試。
雖然之前已經有過彩排,但正式上臺,還是面對著全國觀眾。
后臺里的演出團隊看起來都有些緊張。
“你演的是旦角?”那個舞劇的男演員突然過來跟許夢阮搭話。
看起來有些高冷的男演員,不知為什么會跟他說話,許夢阮有些詫異。
不過還是禮貌的點頭。
“牡丹亭嗎?”
“嗯。”
“小哥哥你也聽昆曲嗎?”旁邊的張芬插話道。
男演員搖了搖頭,“只是聽說過,在書中看到過,沒有現場聽過。”
“昆曲很好聽哦,小哥哥等會可以聽一聽,而且小許的唱功很厲害,師傅也厲害,說不定以后就會成為大師呢!”張芬一臉的與有榮焉。
“謝謝,我會好好聽的。”男演員臉上神色認真。
前面第一個節目結束的很快,現在是評委團的點評和評分。
許夢阮聽著前面那群年輕人亂七八糟的點評,不明白節目組找這些人的意義何在。
一群人對沒有看過,沒有聽過,甚至沒有了解過的東西去做評價,這樣對文化本身并不尊重。
單憑幾分鐘的一個表演,來判斷一個文化傳承的好壞,這樣是不是有所欠妥?
許夢阮沒有再多想,他不過是負責演好這場戲就行了。
“我先上場了!”
“嗯,加油。”許夢阮看他一眼,有些認真的說。
“謝謝。”男子微愣之后,嘴角微揚。
兩個人莫名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許夢阮突然對他的演出有些好奇。
之前彩排連衣服都沒換,有些敷衍,現在正式演出,反而讓他有些好奇。
走到后臺跟前面舞臺相連的側面。
他們今天的演出的舞劇是趙氏孤兒。
音樂聲響起,首先是托孤,之后是程嬰將自己孩子交出去代為犧牲,保住趙氏孤兒。
現在正演出的,就是程嬰打算用自己孩子來代替趙氏孤兒的場景。
妻子臉上的悲慟,程嬰臉上的不舍以及無奈。
二人用肢體演繹著這種凄婉哀怨的痛入骨髓。
許夢阮突然感覺到嘴角有些咸濕,伸手一抹,這才發現,不知何時,眼角有淚珠滑落。
就連旁邊的張芬也未能幸免。
明明全程沒有一個字,情感的宣泄,全靠肢體與臉上的表情。
卻能夠讓人感受到其中那種深切的無奈與悲涼,這樣的表演,才是成功的表演吧。
用肢體傳遞出情感,讓在場的觀眾也能感同身受。
他們的演出時間要比之前那一場更長一些。
結束之后,兩位演員站在臺上等著評委的評分與點評。
幾位年長的評委老師給出的分數跟評價都不錯。
他們作為演員來說,對于這樣的表演是很欣賞的。
將自己融入進角色,從而傳達角色本身應該表現的情感,從而深入觀眾之心。
這才是一個演員該做的。
本想回到后臺的許夢阮,突然聽到一道年輕的聲音,略帶些尖銳的提問。
“我作為一個不太懂舞劇的普通群眾,想提一個問題,就是程嬰跟妻子在爭論孩子要不要交出去的那一段戲中,在話劇舞臺上,肯定對抗激烈的表現,舞臺被拉開,距離也被拉遠,但在你們的舞劇里面,我似乎看不到激烈的對抗,反而像是在相互配合。”
臺上的演員,接過話筒,“這個地方我要說一下,程嬰跟妻子是有情感對抗的,而對抗的表現形式不一定是語言上的,在力量的表達上同樣也能看到。”
“歌劇也好,話劇也好,它們都是有語言作為功能性載體的,它們可以用來敘事,表現人物、時間、地點、事件,但舞劇沒有,它缺失的是語言的功能性,它只有身體可以用來傳達情感。”
“《毛詩序》中曾說:情動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詠歌之,詠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那么在所有的情感表現中,最高級的表達方式,就是用肢體表現的舞蹈語言。”
許夢阮被靠著墻壁,聽著他在臺上自信的侃侃而談的模樣,那番言語,將在場的所有人都震的目瞪口呆。
話音落下,掌聲雷動。
就連有些嚴肅的幾位老演員,也都微笑著鼓起掌來。
舞臺上的演出還在繼續,是臺前的評委要求的。
許夢阮沒有再繼續觀看,回到了后臺。
坐在鏡子前,看著鏡中的自己,滿目呆滯,沒有靈魂。
甚至連個基本的目標都沒有。
對于昆曲,如果不是遇到了兩位老師,說不定現在還是渾渾噩噩的狀態。
滿足于一個坐冷板凳的替補演員。
整日沉郁,頹喪。
像他們那樣的人,才是對生活充滿熱情,并且沒有虛度人生光陰的吧。
心底深處涌上一陣無力。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在做什么,人生的目標為什么那么難找呢?
思緒又回到夢中的女子身上。
求而不得,相思難解。
許夢阮忍不住伸手捂住臉龐,將頭靠在化妝鏡前。
第一場演出的演員,看完了舞劇表演,坐在旁邊已經猜測到了他們的結局。
氣壓也有些低。
沒人注意到許夢阮的神色,就連張芬也還站在那邊看熱鬧沒有回來。
“怎么了?”低沉嚴厲的聲音,傳進耳朵。
許夢阮收拾一下情緒,抬起頭,語氣略微冷淡,“沒什么。”
“嗯,好好演,別丟人。”
“您放心。”
說完之后,團長將張芬找了回來,訓斥她兩句,之后坐到了臺前。
前面的幾個評委似乎都認識團長。
舞劇表演結束之后,大家休息了一會,團長正在那邊跟幾位老藝術家說話。
許夢阮看著他們臉上洋溢著的笑臉,有些羨慕。
卻沒表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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