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爾大主教夏奇卡,率領兩千名神罰者,即將抵達冰巖城下。
他們數量不多,但意義非凡,如果曼達此刻向夏奇卡開戰,就相當于派務士人向整個神罰教會開戰。
曼達知道派務士人還沒有和神罰者交戰的實力,所以他要派出一個合適的人選出面交涉。
合適的人選只有一個,因為他能和對方站在同一立場上來解決問題。
整飭好了儀容,列奧·弗蘭克看著曼達道:
“我盡最大努力與她交涉,但事關一國利益,單靠談判能解決的問題恐怕非常有限。”
曼達聳聳眉毛道:“你不還有別的手段嗎?”
列奧點點頭道:“手段確實是有,可你覺得能有多大用處?如果我能在床上征服一個國家,為什么還要躲在你的屋檐下面?”
“少一點怨言,多一點想法,主會幫助你的,如果能征服拜爾國,你將成為這里的大主教,你將帶領這里的軍隊從身后攻打巴克恩,直至奪回你所有的一切。”
列奧點點頭:“這份誘惑確實讓人無法拒絕。”
曼達也點點頭:“希望你的誘惑讓她同樣無法拒絕。”
列奧帶著七名隨從前往城外,這七個人是他精挑細選的謀士,包括阿瑪多在內,每一個都圓滑老辣而且能言善辯,唯一的問題是陣仗稍微小了點,用七個人迎接大主教,似乎不太恭敬。
沒辦法,曼達利用冥界穿梭帶來的人是有限的,好在巴耶夫大公替列奧補充了陣仗。
這絕對不是巴耶夫大公的本意,按照拜爾國律法,他不能迎接大主教,但也不能讓大主教獨自進城,于是他把這件事情告訴給了冰巖城神罰高等執事法捷夫。
冰巖城是大公的領地,按照常理,這里應該有一位主教,可大主教夏奇卡沒有在這里任命主教,冰巖城的神罰者最高首領就是高等執事法捷夫。
法捷夫集結了五百多名信徒到城外,現在問題來了,列奧先到一步,占據了最合適的位置。法捷夫不能和列奧發生沖突,只能到更遠的地方迎接大主教。
但列奧不允許他離開,并且讓阿瑪多出示了教皇冊封列奧為神圣大主教的文書。
神圣大主教列奧·弗蘭克,命令高等執事法捷夫和他一起迎接大主教夏奇卡。
法捷夫很想拒絕,但卻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聽起來有些荒唐,列奧是羅姆路國的神圣大主教,憑什么向拜爾國的高等執事下達命令?
這是一個很復雜的問題,在神罰教會中,執事及以上的官職任免,需要得到教皇的允準,雖然只是在文書之間走一個形式上的流程,但這個流程意味著身份的轉變。
教皇會在文書中寫明,所有能夠成為執事的神罰者,都將成為神圣天國的子民,也就是列奧和法捷夫都是神圣天國的子民,都教皇忠誠的部下,都在一個體系之下為主服務,以列奧神圣大主教的身份,站在神罰者全局體系的高度上,他的確有權向一個高等執事下達命令。
當然,這其中還有很多可以爭執的問題,法捷夫也能站在局部體系的角度上拒絕執行命令,但法捷夫沒有和列奧爭執的資格,一個高等執事和神圣大主教爭什么?身份相差的太遠了。
列奧帶來的七個人全都是高等執事,可以圍成一圈,一邊唱著圣歌,一邊和他吵。
況且法捷夫嘴還笨,阿瑪多隨便發揮了一下就把他給完爆了。
而且法捷夫還得為日后考慮,如果有一天他想去神圣天國養老,最好不要招惹像列奧這樣的大人物。于是他站在了列奧弗蘭克的身后,他帶來的五百名神罰信徒,成了列奧的儀仗。
眾人等候許久,神罰之主旗幟終于出現在了視線的盡頭。
風雪之中,身穿紅白相間鮮艷長袍的大主教夏奇卡走出了馬車。
她的長袍不僅顏色鮮艷,胸前還鑲嵌著各色寶石,長袍的下沿還掛著黃金鑄就的鈴鐺和吊墜。
這讓阿瑪多很不習慣,神罰者的裝束理應非常素樸,長袍的顏色多為黑色,除了胸針和徽章之外也不該再有任何飾物。
但列奧明白,這才是神罰者最傳統的裝束,傳統的神罰教衣比古典時期的貴族服侍還要華麗,只是后來刻意形成了一股風氣,讓神罰者的衣著變得越發樸素,這能吸引更多底層民眾加入教會。
雖然阿瑪多看不慣,但不得不承認,盛裝之下的大主教非常動人。
她的年齡看起來在三十歲上下,和列奧的年紀相當,但她很可能與霍威特和巴克恩一樣,是高階的神罰武士,實際年齡或許和外表有著較大的差異。
列奧俯身施禮,上前伸手,想要扶夏奇卡下車。
法捷夫認為這是嚴重的越禮行為,在拜爾國,包括國王在內,任何人都不得觸碰大主教的身體。
可夏奇卡并不介意,她把手搭在了列奧的手上。
當她走下馬車時,與列奧對視了好久。
列奧事先派出過信使,夏奇卡知道列奧是羅姆路國的神圣大主教。
但看著彼此的眼神,仿佛他們不是初次見面,而是分別多年的舊友。
阿瑪多心里一笑,暗自欽佩曼達的智慧,會面還沒開始,列奧已經成功了一半。
夏奇卡帶領著神罰者進入了冰巖城,列奧與她并肩而行,一路介紹著冰巖城的狀況,列奧能說一口流利的魯阿賽語,但夏奇卡卻主動和列奧說起了通用語。
通用語是神圣天國的語言,用通用語取代了各地古語是神罰者引以為傲的榮耀,在兩位大主教之間,用通用語交流是最合乎禮儀的選擇,只是苦了高等執事法捷夫。
他一直跟在身后,用蹩腳的通用語試圖插一兩句話,可始終插不進去。
就算偶爾插上一兩句,也會淹沒在阿瑪多等人的聲浪之中。
“這里的路面不是很平整,”列奧小心的叮囑道,“請您走慢一些,前面是集市,那里是發生沖突最多的地方。”
每到一處,列奧都會做出非常詳盡的介紹,看的出來他此前做了大量功課。
這讓夏奇卡一行產生了誤會,讓所有人都產生了誤會,包括妝扮成平民的巴耶夫大公。
“到底誰才是這的主人?我要讓他看看誰才是這的主人!”巴耶夫很想沖上去狠狠教訓列奧一頓,但家臣攔住了他。
“這是個陷阱,大公,如果您現在過去就等于當眾違背了王國的律法,不要心急,我會想辦法安排您和大主教見面。”
巴耶夫克制著自己的福怒,看著眾人走進了大教堂,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曼達也在附近,他也化妝成了平民悄悄觀察著夏奇卡,列奧的表現讓他非常滿意,但他總感覺事情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簡單。
這位大主教的胸前有金光閃爍,但曼達看不清具體數量,她有神血石,她用特殊的方法掩蓋了階層。
進了大教堂,夏奇卡坐在首座,列奧坐在次座,這不是身份的差異,而是對女士的尊重。
而教堂的主人法捷夫則尷尬的坐在了末坐上。
夏奇卡和列奧依舊像老朋友一樣,幾句寒暄過后便切入了正題,但雙方都保持著讓彼此舒適的尺度和默契。
“我想您應該明白,冰巖城是拜爾人的土地,派務士人不該用他們的野蠻行徑來傷害這片土地上的拜爾人。”說話時,夏奇卡一直看著列奧的雙眼,她好像擔心矛盾的焦點會破壞融洽的氣氛。
列奧點頭道:“我承認派務士人的一些做法有些欠妥,但用野蠻來形容恐怕是極不恰當的,我不知道您是否曾經去派務士人的部落,如果您見過拜爾人在那里的所作所為,您會對野蠻這個詞匯有新的認識。”
夏奇卡默然片刻道:“派務士是拜爾國的附庸,繳納稅金是他們應盡的義務,也是拜爾國的律法。”
“派務士人的土地無法耕種,他們靠打獵勉強過活,每年他們要繳納超過一半的獵物給冰巖城,這么高的稅率難道是律法規定的?”
“稅率的問題,可以再做商量…”
“如果他們交不上稅金,就要搶走他們的妻子和女兒,這也是律法規定的?如果沒有東西可以搶,就要燒掉他們的房子,把他們掛在木樁上,活活剝掉他們的皮,這也是律法規定的?”
列奧的聲音有點大,夏奇卡皺了皺眉頭:“律法不可能把一切都記述的如此詳盡,每個地方都有不同的傳統…”
“我們要讓這些野蠻的傳統從人間消失,這是偉大而仁慈的主賦予我們的使命,正是因為主愿意把祂的智慧分享給每一個孩子,這個世界才逐漸擺脫了野蠻和愚昧!”
夏奇卡搖搖頭道:“可派務士人并不信仰主,他們信仰一個叫哈魯馬斯的異教神!”
“為什么他們會選擇異教神?是我們的錯還是他們的錯?他們看不到主的光輝和慈愛才選擇了古老而原始的信仰,難道您不覺得我們都該為此感到羞愧嗎?”
夏奇卡陷入了沉默,利用這短暫的沉默,高等執事法捷夫終于有了開口說話的機會。
“大主教,我不認我們有什么需要慚愧的,見到異端者就該把他們殺掉,羅姆路國也是這么做的!”
蹩腳的發音,粗俗的用語,再加上拜爾人獨有的大嗓門,夏奇卡不禁皺起了眉頭。換做以往,她或許習慣了拜爾人的粗野,但與風度翩翩的列奧相對比,法捷夫的種種表現堪稱一連串的暴擊。
列奧轉過頭看了看法捷夫,微笑道:“就因為羅姆路國這么做了,整個國家才陷入了連年不斷的戰火,多少人因此而喪生?多少人因此而無家可歸?主要我們傳播的是愛,不是戰爭,難道拜爾人還要重蹈覆轍嗎?”
法捷夫無言以對,夏奇卡表示自己累了,想休息一會,但還有一些對教義深層次的思考,想和列奧一起探討。
探討,這種事情大家都懂,需要合適的環境,而且不能被別人打擾。
看到夏奇卡和列奧并肩離開,法捷夫趕緊追了上去,他還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匯報。
可剛追了兩步,他被阿瑪多等人給攔了下來。
法捷夫破口大罵,阿瑪多盡量讓他平復了下來:“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說,可大主教不是很喜歡你,你知道原因么?這是因為你沒有做好準備,先把要說跟我們說一遍,我們幫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