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巖城,曼達以為這里冷的能把巖石凍住,又或者出產像冰一樣晶瑩剔透的巖石。
可實際情況是,這里的城墻是泥土砌成的,到了初冬,雪花落在城墻上會融化,積水會滲透到泥土之中,隨著天氣越來越冷,土墻開始結冰,凍得比巖石還要堅硬,這就是冰巖城的由來。
在曼達看來,這根本算不上一座真正的城市,比鸚鵡城還有不小的差距,但在拜爾國,冰巖城的地位絕不遜色于抽紗城,甚至稱得上通都大邑。
在這座通都大邑待了十幾天,楚伊特終于買下了一座宅院,憑著他的本事,在一個地方落腳,正常不會超過三天。
可冰巖城還真有點特別,雖然楚伊特說著一口地道的魯阿塞語,穿著地道的拜爾服飾,保持著無可挑剔的拜爾人習俗,可他還是要經過重重關卡才能在這里安家。
道理很簡單,冰巖城不大,人口不多,但規矩很多,負責維持規矩的官員也很多。
首先楚伊特要證明自己真的是拜爾人,他要證明自己來自哪里,去過哪里,在這些地方都做過什么事情,要證明自己的父親是誰,祖父是誰,曾祖父是誰,他們是否活著,曾經生活在哪里。
他還要證明自己為什么離開故土,是否得到故鄉領主的允準,來到冰巖城的目的是什么,身上有多少財產,娶了多少位妻子,今后會不會一直生活在冰巖城。
除此之外,他還要證明自己沒有犯過罪,父親沒有犯過罪,祖父也沒有犯過罪,他們一家三代從未逃避過兵役,也沒逃過稅…
楚伊特整理了一下,他需要證明八十五件事情,其中有五十三件事情是無法證明的,比如說他的祖父是否逃過稅,這件事除了指天發誓,他還真想不到好的證明方法。
當然,客觀上難以證明,但主觀上可以提供證據,楚伊特拿出了一百個金幣,以上事項很快得到了有力證明。
他在冰巖城買了一套宅院,宅院很小,只有一棟二層小樓和一排平房,這棟宅院又花了楚伊特一百多個金幣。
無法想象,這比羅姆路國王都的宅院還要貴,單看宅院的價格,你可能覺得拜爾國富庶無比,可實際上同階層的拜爾人要比羅姆路人窮苦的多。
清晨,曼達洗漱完畢,開始用小刀切黑面包。
切下一片,不能立即吃,要在湯里泡一會,還不能泡太久,否則會徹底散成碎末,屆時會看到鋸末、泥土和一大堆不可描述的東西。
獅子女平靜的切下來一塊黑面包,蘸足了湯汁,放進嘴里,嚼了很久,伸了兩次脖子,終于把面包咽了下去。
她感慨一聲道:“這面包還算不錯,當初山谷里糧食短缺的時候,我吃過更差的。”
楚伊特贊嘆一聲道:“這才是真正吃過苦的人。”
“這不算什么吃苦,”刻斯托一邊嚼著面包,一邊道,“以前做成一筆買賣才敢吃一次肉,平時都吃這東西…”
說完,他偷偷抹了一下嘴,把面包吐了出來。
茉艾拉把叉子扔在了桌子上,憤怒的看著楚伊特:“我們為什么要吃這種東西?今天還要做正經事,吃這個能有力氣么?”
楚伊特一臉鄙夷道:“你當初做刺客的時候,也吃過不少黑面包。”
“那又怎么樣?我不是那個低賤的刺客了,我不吃這種東西!”茉艾拉轉臉對曼達道,“我們只是裝裝樣子而已,不用當真吧!”
楚伊特嘆口氣道:“如果我天天去集市上買肉,會招來別人的懷疑,這里的人一個月都未必能吃上一次肉。”
“那我們就分頭去買!”
“你會說魯阿塞語嗎?”
“曼達會說,總之我不吃這個!”茉艾拉含著眼淚對獅子女道,“你擰我也沒用,我就是不吃!”
曼達不能去集市,雖然魯阿賽語說的很流利,但他有口音,哪怕只是某個音調的細微變化,也足以表明他是外鄉人。
把面包嚼碎,用牙床碾平,調整到上下牙之間,曼達用舌頭推了推,試圖吹一個泡泡。
這塊面包的韌性實在太好了,讓曼達想起了泡泡糖的質感。
泡泡沒吹成,曼達吐了面包,對楚伊特道:“去買一只羊,今天吃個夠。”
楚伊特低聲道:“大人,我在集市上買一整只羊的話,明天只怕會傳遍整條街。”
“不用管明天了,今晚就動手。”
“可烹飪羊肉的味道也會引來不少人…”
眾人憤怒的看著楚伊特,楚伊特連忙解釋道:“我是為大局著想,你不知道他們多久沒聞過肉香味了,要是煮上一整只羊…”
“不用煮,我吃生的!”一個粗獷的聲音響起,眾人紛紛把視線投向了別處,連趴在房梁上的美杜莎都厭惡的扭過了頭。
聲音來自阿修拉夫,黑暗之神厄瑞玻斯的五階信徒,當初用一條黑蟲子差點讓曼達降了一階。
被曼達收伏之后,他在七星山住過一段時間,和沃姆一起看管過謝爾泰,除了沃姆之外,他沒辦法和其他人相處。
后來因為脆石山戰事吃緊,他曾去當過援手,因為和馬努有些沖突,又被送去了青石城,在青石城和韋伯納侯爵再起沖突,最后被送回了黑水城。
他在黑水城被曼達抓獲,對這里也算熟悉,可沒想到他和艾爾猛也起了沖突,別看他的階層很高,但艾爾猛有一百種方法對付他,如果不是史丹利從中調解,他的頭已經被艾爾猛掛在了城門上。
這個到處不受待見的討厭鬼卻深得曼達器重,被專程帶到拜爾國來,執行一項重要任務。
曼達抹抹嘴道:“去買羊吧,今天先吃飽肚子,不用想什么以后,以后的事情誰能說的清楚。”
曼達的語氣看似隨意,但他的命令不容違背,楚伊特去集市買了一只羊,眾人一頓午餐吃掉了半只,睡了整整一下午,到入夜時分,個個神清氣爽,悄悄離開了宅院。
美杜莎和楚伊特來到了一座莊園,憑著楚伊特的隱身術,兩人輕松進入了莊園的主宅,巴耶夫大公的長子加拉夫正摟著兩個姑娘在臥房里流汗。
美杜莎拔下一根蛇發,讓它順著門縫爬了進去。
楚伊特在門口焦急的等待,卻見美杜莎的表情十分凝重。
“里面有強者?”他學了些琥珀麗語,但說的非常吃力。
“強,非常的強!”美杜莎面色緊張,呼吸急促,“就說這個姿勢,還真是不簡單,我要學會了,曼達肯定喜歡!”
楚伊特怒道:“做正經事吧,家主還等著呢!”
不一會,房間里沒了動靜,楚伊特悄悄推開房門,看見兩個姑娘和加拉夫全都躺在了床上,沒了呼吸。
他們中了蛇毒,剛剛死去,美杜莎略帶惋惜道:“她們的實力非比尋常,肯定接受過強者的指點,我應該多學幾招的!”
楚伊特在加拉夫的脖子上撒了一把藥粉,然后拿出短刀把他的腦袋切了下來,整個過程連一滴血都沒流。
獅子女和茉艾拉配合多年,默契自不用說,她們輕松潛入了一戶民宅,躲過了門口的衛兵,殺掉了床上的二公子,還沒有驚醒同在一張床上的另一個男人。
刻斯托和阿修拉夫遇到了點麻煩,三公子尤什卡正在召集家臣商議大事。
他的弟弟艾克文被曼達俘虜了,這讓尤什卡夜不能寐,他并不是擔心弟弟的安危,他擔心的是自己在家中的地位。
大公有八個兒子,只有一個能繼承爵位,本來這個位子應該屬于長子,可長子加拉夫沉湎于酒色,巴耶夫無意將爵位交給他,二公子更不用說,他喜歡的不是女人,也不可能給家族延續血脈,三公子尤什卡最有希望成為繼承者,但想取代長子,他得有足夠的功績,父親的軍隊剛剛在派務士戰敗,如果能替父親挽回局面,毫無疑問是大功一件。
于是他就想出了一個好主意,讓艾克文去派務士國招降一批部落,計劃是成功的,只是運氣不好,被曼達發現了。
現在艾克文被活捉,巴耶夫大公把所有的責任全都歸咎于尤什卡,他必須的想個辦法把艾克文救出來。
可怎么救呢?
家臣們的建議只有兩個,一是交糧食,二是交錢。
尤什卡拿不出五百車糧食,但五百個金幣倒還拿的出來,只是不知道派務士人肯不肯接受。
眾人為此討論了一夜,扯過來扯過去都是些沒用的廢話,聽得尤什卡都失去了耐心。ωωω.⑨⑨⑨xs.co(m)
但刻斯托很有耐心,他一直蹲在房梁上,一動不動,他可以像這樣等上整整一晚,再等一天一夜也沒什么關系,不到最佳時機絕不出手。
可和他同行的阿修拉夫不想再等了,他化作了一團黑霧,從房梁之上緩緩飄落,刻斯托大驚失色,卻又無可奈何。
大廳里的燈光有些昏暗,黑霧墜落的又極為緩慢,直到尤什卡被黑霧包圍,才有一名家臣發現了異常。
那名家臣差一點就喊出了聲音,多虧刻斯托手疾眼快從房梁上躍下,割了那家臣的脖子。
家臣發出了聲聲驚呼,刻斯托別無選擇,只能和阿修拉夫一起把他們殺個干凈。
黑霧在大廳里飄蕩,黑影在過道間游走,不多時,整個大廳安靜了下來。
屋子里只留下了一半尸體,另一半全被阿修拉夫吸收的干干凈凈,其中也包括尤什卡。
刻斯托憤怒的看著阿修拉夫:“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現在該怎么辦?”
門外傳來了嘈雜聲,阿修拉夫微笑道:“我想我們該逃走了。”
“大人要我們把人頭帶回去,人頭呢?”
阿修拉夫不以為意,他打了個嗝,從身體里拿出了尤什卡的頭骨:“我想這個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