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特爾在神殿里待了整整三天,每天喝一罐水,吃兩塊面包,基本不睡覺。
他用半天的時間摸索出了四個金球上的所有紋路,可接下來的兩天半,他沒能破解任何一個金球上的謎題,甚至連一點頭緒都找不到。
或許這種精密計算的工作不適合瓜特爾,曼達精于計算,可瓜特爾始終不肯把計算的方法告訴曼達。
“這不是你能掌握的算法,只有火神的規則,這是工匠的榮耀,解開前一位工匠留下的謎題,是工匠之間跨越生死的交談!”
到了第四天,瓜特爾開始不吃東西。
到了第五天,瓜特爾甚至連水都不喝了。
曼達起初很欣賞瓜特爾的專注和癡迷,但現在他發現事情沒這么簡單,他把詩人叫了過來,再不采取行動,瓜特爾可能會送命。
“謎題是折磨匠人的妖精,”詩人微笑道,“逼他吃點東西,讓他好好睡一覺。”
在詩人的勸慰下,瓜特爾吃了點東西,布魯托拿來了水罐,受曼達指使,他在水里摻了些草藥。
曼達等在神殿門口,布魯托來到身邊小聲道:“他恐怕不肯喝,這種藥的味道很輕,但多少還有一點咸,瓜特爾舌頭很靈,他肯定能嘗出來。”
曼達望著神殿里面的瓜特爾,搖搖頭道:“別擔心,會喝的,現在他什么味道都嘗不到了。”
果如曼達所料,瓜特爾把一罐水都喝了,他本想繼續研究金球上的謎題,可剛一起身便癱軟在了地上。
“讓他睡吧,”詩人看了看瓜特爾繪制的圖紙,輕嘆一聲道,“的確是復雜的謎題,讓我來接替他吧。”
“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曼達看著四顆金球,眼睛里放出了異樣的光芒。
真是期待,真想看看里面的東西,那感覺就像有一萬只螞蟻爬上了自己的心窩。
曼達下意識把手放在了金球上,他的手指在慢慢變硬。
“別沖動,大人,”詩人看出了曼達的異常,“別在最后關頭毀了一切,把它交給我,三天之內,我至少能解開一個金球。”
三天后,詩人開始不睡覺,不喝水,不吃東西,他的狀況比瓜特爾還差。
這到底是什么謎題?為什么能把優秀的工匠逼瘋?
詩人同樣不肯透漏計算方法:“讓其他神靈的信徒掌握解開謎題的方法,這是對赫淮斯托斯的嚴重褻瀆,我和瓜特爾都會為此受到嚴懲,我們會變成盲鴨,甚至會為此送命,我們的家族也會為此遭到詛咒。”
神靈的性情難以捉摸,曼達不敢再追問,又過了兩天,詩人和瓜特爾都到了崩潰邊緣,雖然曼達非常想打開金球,可考慮到兩人的身體狀況,他宣布暫停謎題破解。
可瓜特爾停不下來,把他趕出去,他會偷偷跑回來,把他鎖起來,又沒有他打不開的鎖。
詩人還算清醒,他想到了一個辦法:“單憑你我的力量不可能解開這謎題,我們要向火神祈禱,我相信火神會給出提示,又或者我們能夠獲得火神的允準,將算法傳授給家主。”
瓜特爾接受了詩人的建議,在赫淮斯托斯的神像下,他連一段禱詞都沒念完,就睡著了。
睡醒之后,瓜特爾再次潛入神殿之中,繼續摸索金球,可詩人很虔誠,他堅信火神一定能聽到他的祈禱,一定會給他啟示。
火神赫淮斯托斯的確聽到了他的祈禱,這讓祂很煩躁。
“傻瓜,這有什么難?就算你算不出來,為什么不去找赫爾墨斯的信徒?”
祂知道謎題的答案,可祂不能給詩人降下神諭,因為祂的聲音會被另外一位神靈聽到。
“愚蠢的孩子,為什么比拉爾比你們聰明了那么多?”赫淮斯托斯長嘆一聲,跛著腳,來到了匠坊,從爐火之中看到了正在祈禱的詩人,也看到了瓜特爾,看到了瓜特爾面前的三顆金球。
他只看到了三顆,第四顆金球沒有出現在祂的視線之中。
“屬于赫爾墨斯的東西,終究要還給他,誰也阻止不了。”赫淮斯托斯望向了遠處的天后宮,寧芙桑迪爾拿著赫拉的一條項鏈從宮殿里走了出來。
赫拉要求用這條項鏈換兩千顆珍珠,桑迪爾知道要出大事了,她一直想見赫爾墨斯,可赫爾墨斯不在宮殿里,不止祂不在,潘神也不在,陰陽神赫馬佛洛狄忒斯也不在,只留下一群寧芙留守在宮殿里。
“你要換兩千顆珍珠?”雷羅婭貌似有些為難,“可這條項鏈不值這么多。”
“不值就不換了!”桑迪爾正想找個借口推掉這樁生意,她可不想讓赫拉一下獲取這么多力量。
“要不少算一點,一千五百個怎么樣?”
“一個也不能少。”桑迪爾拿著項鏈掉頭就走,赫拉要是怪罪起來就推卸給赫爾墨斯,反正赫拉說的是兩千個珍珠。
“等一下,”雷羅婭喊道,“你把項鏈留下,我去拿珍珠。”
桑迪爾皺起眉頭道:“你可別亂做主,當心商業之神的鞭子。”
“要叫秩序掌管者,別再叫錯了,你也追隨了祂很久,知道祂不喜歡用鞭子,祂臨走之前有過吩咐,盡量不要拒絕天后的要求,兩千顆珍珠,我給了!”
桑迪爾接過了珍珠,神色糾結道:“秩序掌管著什么時候能回來?”
“我不知道,這也不是我該過問的事情。”
桑迪爾扛著珍珠袋子,走了兩步,突然又折了回來。
“我需要兩百顆珍珠,要上好的。”
雷羅婭詫道:“你用什么來交換?”
“借的,我很快會還你。”
“這可就讓我為難了,我可能真會為此挨鞭子。”
桑迪爾低聲道:“我給利息,不會讓你吃虧的。”
五天后,神情憔悴的詩人和瓜特爾坐在赫爾墨斯的神像下,向曼達妥協了。
他們無法解開謎題,目前只剩下了一個方法,讓曼達對金球進行暴力破壞。
其實曼達可以多等一段時間,美杜莎的頭顱還不完整,第一個契約沒完成,第二個契約還不知道是什么,距離晉升的條件還很遙遠。
但現在詩人極力要求曼達打開金球,只要金球上的謎題存在一天,他和瓜特爾就無法回歸正常人的生活,要不了多久,他們會被謎題活活逼死。
曼達在神殿里糾結了整整一天,按照正常人的思維,他無論如何都不該拿如此珍貴的祭品冒險。
可曼達最終答應了詩人的請求,不只是擔心詩人和瓜特爾的健康問題,而是他無法抑制自己的好奇,這份好奇讓他每晚都來到神殿,幻想自己劈開金球的樣子,有一次他差點就動手了,最后甚至逼著美杜莎用衣帶把他的手捆了起來。
他很好奇金骨架天平長什么樣子?有什么功能?他很好奇天河之尺到底有多長?難道能測量天河的長度?
這兩件東西能當武器嗎?天平和尺子能打仗嗎?第三件武器又是什么?長什么樣子?
最讓他好奇的是,第四個金球里裝著什么?曼達有一種預感,第四顆金球里裝著最寶貴的東西,價值遠遠超過另外三個金球,甚至會直接實現永生的夢想。
太誘人了,抵擋不住了,隔著金球都能聞到那誘人的香味。
不能再等了,既然詩人和瓜特爾都沒辦法,而且他們就快被逼瘋了,這么做也算保護了自己的家人,何樂而不為呢?
當然,曼達還保持著理智,不能因為好奇毀了祭品,他為此做了充分的準備。
首先得做幾次演練,他讓詩人用木頭做了一個仿制品,詩人按照謎題規則,用十一塊木頭做成了一個木球,木球里面放了幾根牛骨。
曼達用手指削掉了木球的頂子,木球迅速扭轉塌陷,把里面的牛骨擠了個粉碎。
整個過程只有不到三次呼吸的時間,也就五秒多鐘,手快的話或許能把東西搶出來,但曼達不知道金球里的東西長什么樣子。
金骨架天平長什么樣子?多大?多重?有沒有牛骨硬?別兩秒鐘就被擠碎了。
而且按照詩人的估算,金球的扭曲速度會比木球更快,單憑速度去賭肯定不穩妥。
詩人為此設計了一個反扭轉的套子,固定在了木球外面,抑制木球的旋轉,等曼達再次削掉木球的頂子,木球在十次呼吸(半分鐘)之后才開始扭轉,五十次呼吸之后才擠碎了牛骨。
時間足夠了,但如果金球里面的東西太重,到時候拿不出來又該怎么辦。
他讓瓜特爾做了一個杠桿,做好吊裝裝備,還讓十幾個留守在外滿,做最后的應急準備。
曼達揚起了手指,深吸了一口氣,選好了下手的位置。
不能切太深,否則會傷了里面的祭品,不能切太淺,否則到不了金球的內腔。
是不是應該先讓詩人計算一下球殼的厚度,從重量和體積上應該能有個大致的判斷。
算了,切淺一點就是了,一刀不行再來一刀。
眼看手指即將碰到球壁,忽聽瓜特爾大喝一聲道:“等一下,火神給出了啟示,第一個數字是十七!”
詩人隨即道:“第六個數字是九。”
“第十三個數字是二!”
“第十九個數字是二十五!”
“你們兩個蠢貨,為什么那么蠢!”瓜特爾原文復述了赫淮斯托斯的神諭。
詩人一臉尷尬道:“把算法告訴赫爾墨斯的信徒,所有金球的算法都是一樣的,他一定能找到答案。”
奧林匹亞山的火神宮殿里,赫淮斯托斯結束了神諭,擦了一把汗水,喃喃自語道:“你沒聽到,一定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