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許默重新來到案發現場時,周圍已經有了不少的群眾簇擁。
受害者被鋼筋鐵管徑直地捅穿胸口,死后雙目瞪圓,異常驚恐,和楊天佑所看到的涂鴉素描里的死法一模一樣。
明明已經被他救下,但卻仍然逃脫不了報紙的恐怖詛咒。
這種死法,讓他感受到一種無力,即便是救下了第一次,也會有第二次襲擊發生。
許默不可能永遠都守在一個人的身旁,隨時隨地地保護他。
也許只是你一秒鐘的失神,受害者便會慘死于報紙的詛咒下。
這次遇到的鬼,與先前那些擁有鬼域,形成絕對壓制的鬼來說,恐怖等級并不高,但關鍵是死亡詛咒的難纏。
和那只點名鬼相似,點名鬼要更加無解,只要是被點到名字的人,就會被詭異所襲擊。
這只鬼則是涂鴉素描的形式出現,將受害者死前的狀態、死因進行繪畫,唯一未知的是受害者的信息,時間,地點。
目前來看,即便是身為馭鬼者的許默救下那名大叔,他也會在下一秒,某一刻,繼續死于涂鴉素描。
思慮之際,大昌市督查司的督警到來現場。
負責的督警陳明很明顯見過許默的照片,越過眾人目光來到許默跟前,立正敬禮。
“許局長,我是大昌市督查司8小隊的督警隊長陳明。”
許默面無表情地頷首致意,緩緩開口“把尸體處理一下吧,死亡原因為被鋼管捅入胸腔,失血窒息而死。”
“具體的后續調查,交由我來跟進。”
“是,局長。”陳明領命,和其余的督警隊隊員進行現場秩序的維護和隔離。
大叔的死亡,事實上,有些突然和詭異。
當時許默來到那施工的大廈,找到類似規格的鋼筋,但他嘗試過了,除非利用鬼域或者強大的力量直接將鋼筋扔出去,否則大廈上的鋼筋不可能在受到重力的情況下墜時,殺死大叔。
而且對馭鬼者存在敏感的自己也沒有發現蹤跡。
能夠解釋的便是報紙詭異的詛咒太過恐怖。
將瑣事交付給陳明后,許默轉身離開,回到楊間家。
楊天佑不安地坐著,見到許默回來后,握緊他的手急忙道“怎么樣了?是不是又死人了。”
望著楊天佑驚駭的眼神,許默緩緩點頭,并且說道“死的時候和你描述的涂鴉素描一模一樣。”
楊天佑徹底坐不住了,他打算將這詭異的報紙燒毀。
可是,無論他用什么樣強度火焰都沒有辦法將報紙燒掉。
最后,楊天佑放棄了,竟是掩面哭泣起來。
一切的噩夢都是從他撿到這張報紙開始,現在這張報紙沒有辦法摧毀,只會如影隨形地跟著。
作為普通人的楊天佑,遠遠沒有成為馭鬼者后的許默看得開,陷入對自己的指責中。
許默沒辦法為其開解,畢竟這是最能讓楊天佑適應神秘世界的方式。
許默從茶幾上拿過那張大小與自己放置于家中的鬼書紙頁同種規格的白紙,現在的他開始懷疑鬼棺布置任務的真實性,這個報紙可能并不是那個能夠篡改記憶的報紙,而是一個可以預知死亡的紙頁,篡改記憶的報紙也壓根沒有缺失,鬼棺想讓許默接觸到的究竟是什么?
唯一能夠肯定的是,兩樣東西有所關聯。
漸漸地,許默發現,楊天佑從絕望向開始接受了這報紙上恐怖詛咒的方向轉變,他的眼神不再那么慌亂害怕。
作為一位心智成熟的成年人,或許楊天佑從許默口中聽聞這個世界鬼的存在后,潛移默化間,更改自己原來的世界觀。
楊天佑拭去眼角的淚水,鎮靜下來,看向許默“小默,你是不是已經找到了解決的辦法。”
面對楊天佑的疑問,許默搖頭,實話道“對祂的了解太少,就算知道了殺人規則,也沒有辦法避免。”
“沒有辦法避免的殺人規則?”楊天佑訝異道。
許默神情凝重地給他解釋“是的,每一只鬼都有自己的殺人規則,一般情況下,找到殺人規則就能成功規避死亡,但這張《恐怖新聞》的紙頁不同,畫里的人不可知,不可預測,幾乎等同于隨時隨地都能進行的無差別死亡襲擊。”
“簡單地來說,我也無能為力。”
“是無能為力,還是不愿去做?”聞聲,許默抬頭,與楊天佑的目光對上,后者直視著自己。
是,他不愿去做。
比起找到那張可以篡改記憶的報紙來說,那幾位死于《恐怖新聞》詛咒的受害者的犧牲,完全不值一提。
許默想要利用《恐怖新聞》的紙頁去找到那張篡改記憶的報紙,所以他不會選擇將這張紙頁關押進黃金箱子。
這一次,許默沒有回答楊天佑,兩人的理念在一瞬間產生沖突。
楊天佑看著許默,認真道“小默,既然擁有了能夠拯救別人,解決詛咒的辦法,為什么不去做?”
許默冷漠地看著楊天佑“別說了,我不會選擇因為這個而改變初衷。”
氣氛頓時沉重,兩人在客廳的爭執同樣被躲在房屋里的張芬以及楊間聽了去。
楊間神色微動,沒有表現出異樣的情緒,埋頭寫著作業。
楊天佑不解,但兩人作為從小到大的玩伴,許默的偏執他是清楚的,他沒有再繼續勸,而是失望地擺擺手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
許默不喜不悲,深深地看了眼楊天佑,起身離開。
楊天佑沒有攔下許默,他目光緊盯著那張報紙,心中打定主意,既然許默不愿意去救,那他去救。
夜幕降臨,因為恐怖報紙存在的緣故,家里死寂、無聲。
小楊間悶頭吃飯,也不講話,但他對父親的眼神里流露著某種質疑。
在楊間看來,許叔的做法才是正確的,父親太過善良。
自從經歷陽鎮小學的事件后,親眼目睹平常和藹、友善的同學老師,在面對無法逃脫的死亡時的轉變,對自己的污蔑誤解以及扭曲的心理,使得他的思想也有所改變。
悶頭吃完飯的楊間將自己鎖在房間里,抬頭看向天花板發呆,迷迷糊糊間他似乎見到黑暗中有一個眼睛在注視著自己。
楊間猛地眨眼,黑暗中的眼睛頃刻消失。
與此同時,楊天佑來到浴室里準備洗澡,放松自己緊繃的心情。
伴隨著淋淋灑灑的熱水沖刷肌膚,楊天佑重新正視自己,回憶起與許默的交談。
他心緒雜亂。
忽的。
楊天佑猛地感受到自己的喉嚨干澀,像是被某種異物卡住了喉嚨,他扶住墻,止不住地干嘔起來。
“嘔”
胃部萎縮,一陣刺痛。
在干嘔中,楊天佑能清楚地察覺到那個異物接近了喉嚨處。
他張開嘴巴,伸手探入其中,胃道的黏液沾染住他的手指,他重重地握緊那異物的一端,
一點一點地拔出。
一根由多數頭發捆綁后形成的粗壯黑繩緩緩地呈現在楊天佑眼前,同時還有身體里的血液。
胃里,食道里有著頭發拔出時的流動。
楊天佑驚恐地睜大眼眸,盯著這一條從他胃里拔出的,足足有十米長的女人頭發。
他呆立原地,舉起滿是鮮血的雙手,溫熱的水滴撲打他臉頰,洗滌血跡。
楊天佑劇烈地喘息,喘息后是一種難以言語的沉寂。
這,就是詭異物件所帶來的詛咒嗎?
親眼見證自己身體詭異的楊天佑不敢再待在浴室,悄悄撿起那一條捆綁住的頭發,扔進馬桶,沖入下水道。
楊天佑緩緩地蹲下身子,小聲抽泣。
細小的血水流淌過他每一寸肌膚,再次崩潰,僅在一瞬間。
浴室門外,張芬死死地捂住嘴,楊天佑的每一次干嘔,她都聽到了,浴室門隙里滲出的血水都在摧殘著她的神經。
這個世界,究竟怎么了?
距離楊間家所在的居民樓的不遠處,一家酒店里,許默在靜靜地注視著楊家。
更遠的地方,櫻花國,大戶市。
一家精神病院里,單間病房。
一位長相和瓷娃娃般可愛精致的女孩,露出僵硬且不變的笑容,應對著精神病院邀請來的心理醫生的提問。
“我是創造者。”
“你為什么總是稱自己為創造者?”
“因為我所畫的詭異,都能變成真實,你也是我畫筆下的一個人物罷了,你出現的目的在于推動這本漫畫的發展,然后變為現實。”
與女孩對峙的男人叫做中村一郎,是一位年輕有為的海歸心理醫生,因為從某種渠道獲知這家精神病院里有個特別的“病人”,也就是眼前這位可愛的女孩。
女孩不是櫻花國人,沒有名字,似乎連她都不記得自己的名字。
寄養家庭里的父母給了她一個名字,叫做橋本惠子。
女孩是從去年,被寄養家庭送來的。
奇怪的是,橋本惠子對于精神病院沒有任何陌生害怕的情緒,大多數精神病人在面對陌生的環境時都會下意識地陷入自我保護,但橋本惠子并沒有,她就像是回到家般,對精神病院的一切感到美好。
中村一郎低頭看向橋本惠子的病歷本,精神病狀是“封閉自殺型抑郁癥”。
這種病狀,中村一郎并不陌生,在國外他也曾治療過相應癥狀的患者,所以在接觸到橋本惠子時,他充滿信心。
但現在,經過一陣接觸后,他有些迷茫了。
橋本惠子各項指標都很正常,智力,情商,價值觀,世界觀全部測試為優秀 被迫無奈的中村一郎只能從提問題開始分析。
沒想到女孩在面對他時的第一句便是“我是創造者。”
于是有了上面的問答。
仿佛是抓住橋本惠子心理疾病問題核心的中村一郎內心激動不已,一個妄想自己為造物主的患者,一本可以描繪詭異的畫冊。
橋本惠子真正的心理疾病或許不是自殺式抑郁癥,而是妄想癥!
橋本惠子很是自信地看著中村一郎的雙眼,認真道“我知道,這超越了你的認知,但這個世界本就不是我們所看到的樣子,在二十年前的一天,世界就悄悄地改變了。那是我降生的日子,所以我才是主導世界詭異方向的造物主、創造者。我們的對話,會在漫畫里所呈現,我坐在四面封閉的小黑屋里,經歷一位否定造物主的普通人詢問。”
“噢,這是多么令人悲哀的畫面,神居然在接受凡人愚蠢的詢問。”
“既然你說,這一切都是漫畫里的情景,那你能不能猜測我下一秒要問你什么?”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