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仰躺在靠椅之上,感覺渾身上下每一個神經都在傳達著疲累的信號。
“叮鈴鈴”
手機突然響起,季云抄起一看,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是劉澈打來的。
估計是聽到了鋼的琴拉投資不順利的消息,畢竟是公司的投資大總管,這點事繞不過他的耳朵。
剛想掛斷,季云又想到這事也瞞不過去,還是接了起來。
“喂?季云?”
“嗯,怎么了?”
劉澈開門見山道:“聽說你要拍那部鋼的琴了?”
季云嘆了口氣,還是沒繞過去,“是的,章猛本子寫完了,等萬倩回來就開拍。”
“我爸有投資的意向,你跟他聊聊吧。”
季云沒成想這事還讓劉澈他爸提起了興趣,原來投資對接的事都是劉澈全權掌握的。
估計是劉澈跟他爸通了消息。
這小子雖然看著癡傻,可是涉及到這種事就處理的十分細膩,直接將話頭甩到了他爸身上。
“不用,這片子我自己承擔下來了。”
“別說了,我們家老頭來燕京出差,正巧你倆見一面。”
“好吧。”
不為了這部戲,也得為了往日的提攜。
于情于理這一趟季云是繞不過去了。
劉澈的父親本名叫劉芹,那邊的習俗,男的起個女名,好養活。
不過他后來發跡,找人改了個名字,把“芹”改成了“擎”。
挺玄乎的,改了名之后他事業更進一步,打下了一番事業。
和那些投資商相比,老爺子少了些盛氣凌人和居高臨下。
一雙眼睛瞇成一條細縫,看著面對而坐的季云,不時閃過賞識之色。
老劉喜歡喝茶,也沒有成功人士的附庸風雅。
幾十年一日的喝著茉莉花。
“劉叔,您怎么還親自過來了。”
劉擎一笑,“確實是一表人才,有正事,比我家那小子強多了。”
“劉澈挺好的,活的自在。”
劉擎嘆息一聲,“你們倆是怎么認識的?”
他這一句話,頓時勾起了季云的回憶。
替身使者會互相吸引,那么兩個小傻子也差不多。
季云那時候剛上大學,就是個剛剛脫離了父母掌控的小二逼。
“在一家書店里,我倆是書友。”
季云睜著眼睛說瞎話。
還能咋辦,他總不能說他倆是在洗腳城大廳里碰見的吧。
正規的,門上寫著未成年人禁止入內...
倆人一個沒身份證,一個沒膽亮身份證,渾身發顫就怕被人發現。
給倆人身上通根導線都快能供電了,商量了半天就轉頭直奔串店...
按喬山的話來說:TM青澀。
劉擎也沒深究,他知道劉澈是什么貨色,讓他看書比殺了他還難。
“聽說你要拍一部電影?”
“對,名字叫鋼的琴。”
“是東北為背景的故事是么?”
季云心思一凜,頓時明白了劉擎的來意,對方的事業根基就在黑土地上,若是拍攝采景能囊括對方的工廠,想來也是個不小的宣傳。
“是的,故事主要是...”
劉擎見人無數,怎會不知道季云此刻的想法,他當即打斷道:“跨越了兩個時代的中年人為背景的故事是么?”
季云一愣,點頭稱是。
“主要是描述老工業基地下崗潮中的一員。”
“你預算是多少?”
“1000萬...”
劉擎臉色一正,“我來之前問了劉澈,你這1000萬不算宣發吧?”
季云面露苦澀,甭說宣發了,純膠片拍攝的話,1000萬連拍下來都夠嗆。
這部片子角色少,純粹是季云和萬倩倆人的舞臺,順便幫章猛打響名頭。
這事和華藝拍風聲差不多,都是抱著賠本的想法賺足口碑。
先賺名聲,再消費口碑走精品路線。
酒香也怕巷子深,人家華藝有錢做宣發,自己連繡春刀都得靠碰瓷才能賺錢。
聞棟剛出了院就四處找出品方宣發,現在還沒個信呢。
“別說了,我投四千萬。”
他的聲音毫無波動,仿佛這四千萬在他嘴里和四塊錢沒有絲毫區別。
“劉叔...”
劉擎雙手下壓,示意季云稍安勿躁,“我知道這部電影會虧,但我還是投。”
“為什么?”
“兩個原因。”
劉擎面露追憶之色,“我其實不是遼城本地人,本來在最北面的一個小城里打拼,那地小,總共就四萬多平方公里。”
他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這片四萬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出了十多個大廠子,木器廠、木械場、軍馬場、子彈廠、紡織廠、水泥廠、橡膠廠、陶瓷廠...反正國家需要的全都建了個遍。”
劉擎看了一眼季云,微笑道:“我那時就和你一樣大,天天就在軍馬場里混日子。”
他嗤笑一聲,自諷道:“就和劉澈那混小子差不多。”
“90年代,這些廠子成了負擔,我也被迫下崗。”他斟滿一杯茶水,唏噓道:“等到下崗之后我才發現當時蹉跎了多少歲月,也是因為這事,我去了遼城,抓住了機會才創下了一番事業。”
劉擎抬起頭,“但是我最懷念的還是當初那段時光,上千人的集體作業,就算每天睡在板房里,腳臭汗臭的都要發酵了,你還是能感受到快樂。”
“所以你說要拍這個題材,我才會義無反顧的給你掏錢。”
“不為別的,就當是能出一部片子給我們這樣的人緬懷一下過去。”
“《耳朵大有福》那部片子我也看了。”劉擎搖頭輕笑,“怎么說呢,太輕松了。即使我現在還能坦然面對,可當時面對失業,每天面對的還是柴米油鹽的壓力。”
“我現在回去看看那些空置的廠房,涌上心頭的更多的還是心酸和無奈。”
“憑什么?我付出了那么多年青春的大廠,現在就荒廢成了這個樣子。”
劉澈搖頭輕笑,笑容中帶著些許苦澀,“唉,說多了。”
“不多。”
季云面露唏噓,劉擎一番言語,讓他心中多了些壓力。
這個電影最不應該辜負的,就是這片時代背景下的人群。
他想的太狹隘了,單單為了獲獎并不應該成為這部片子面世的最重要的理由。
電影中的陳桂林,就是千千萬萬個縮影。
有能力,但是沒有施展的機會,只能在醉酒之后緬懷曾經的光輝。
“還有第二個原因。”
劉擎眨了眨眼睛,戰術后仰。
“我不差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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