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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他不會真的要殺了我吧

  高群樹是個謹慎的人,每次劇組開工前他都要反復核對兩三遍。

  對待演員,他當然也是秉承了自己一貫的風格。

  劇組是雙導演壓場,兩人也分工明確,陳果富負責的片段中懸疑要素居多,而高群樹則更擅長對罪惡和暴力的深入剖析。

  也許是這種分工合作讓兩人之間多了些競爭的意味,輪到高群樹出馬,他比之平時拍的那些戲要認真許多。

  他指揮好了劇組機器的擺放,并親身上陣試了試軌道的運行。

  全部檢查無誤,他又湊到季云的身邊。

  “覺得這一段你要怎么演?”

  “就正常演啊。”

  季云翻了個白眼,高群樹哪都好,就是有點太絮叨。

  “不是那意思。”

  如果說陳果富是個精致的中年大叔,那么高群樹就是個憨態可掬的老大哥。

  他擠眉弄眼,手指點著劇本,努力解釋著:“就是這一段你想怎么呈現?”

  季云抬頭一跟他對視,這才發現自己漏想了一拍。

  他本來的意思是這一段呈現出不同的表演方式,讓高群樹自己去挑選。

  但高群樹這么一點撥,他猛地想起來這里有一段裸露的戲碼。

  而且風聲劇組和之前的殺生、門徒不同,對于光影的要求極為苛刻,到拍攝的時候,就算清場,也難免要摻進幾個燈光師來打光。

  大冰冰雖然極具專業精神,但是畢竟是女孩子,他們多嘗試一次,人家就多吃一次虧。

  想到這茬,季云趕緊找補起來:“您說的沒錯,我還是得跟您對對戲。”

  高群樹緊了緊手上的保溫杯,“你了解量體之刑么?”

  季云點點頭,“我接到本子時查過資料,這是一種古代的刑罰,主要用來摧殘人的精神和意志。”

  風聲中另一個亮點就是對刑罰的描述,考證于古籍上的插圖和描述,風聲劇組盡可能的還原每種酷刑的真實性。

  就因為刑罰的尺度問題,拍攝的方式也是改了又改,生怕過不了審。

  劇中有這么幾段刑罰,都是在古代留有清晰記載的酷刑。

  片頭的獸刑、吳鋼施展的灸刑、張涵雨遭受的電刑、白小年的閹刑和片尾的繩刑,都是在審核邊緣瘋狂的試探。

  這一段量體之刑和前面這些都有不同,它并不摧殘人的身體,而是上升到了精神層面。

  施刑者采用各種工具,丈量受刑人的身體,從而讓她意識到自己的身體不屬于自己。

  要想,在古代,女星對于自己的貞潔有著很深的執念。

  就像有些古典愛情四大悲劇中記載,孟姜女下嫁給范喜良僅僅是因為他看到了孟姜女露出的手腕。

  這刑罰也是因人而異,要是對于那些特殊工種,還指不定誰量誰呢...

  而李寧玉是個知識分子,在那個風雨飄搖的年代本就該自命不凡,對于她這樣的女性,量體之刑無異于精神層面上的凌遲。

  看到季云做足了功課,高群樹滿意的點了點頭,“你想怎么表現出來?”

  季云知道他想問的是,在表演中季云會不會表現出心理上的波動。

  “從我這個角色的出發點來看,我肯定把她當成一個犯人,而不是一個女人。”

  他這個角色逼格很高,要是演繹成那種看到女人就大呼“花姑娘”的莽夫,反而落了下乘。

  “基調對,但是你動作上要變態一點。”

  季云一愕,“這我不擅長...”

  “這是給觀眾看的,你性格扭曲,觀眾才會更同情李寧玉這個角色。”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但是不能太過分,不要丟了角色的根本。”

  “明白了,既要變態又要克制唄。”

  季云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些導演總是喜歡把一組反義詞放在一起,制造問題讓演員解決。

  “就是這樣。”

  高群樹上下掃了一眼季云,緩緩的說道:“我看過去年金馬獎的頒獎典禮。”

  這些知識分子總是喜歡說一半藏一半,里面藏的意思讓你自己去猜。

  季云也猜出來了,他在金馬獎上說的無非是那句“過兩年就是妻子了”。

  你有女朋友,就別想著占便宜了。

  “放心,我有分寸。”

  “嗯。”高群樹點點頭,帶著劇組走出審訊室,獨留著季云在原地繼續找著狀態。

  攝像師隨著面前二人的步伐穩步的后退著。

  鏡頭在劇烈的抖動,仿佛詮釋著李寧玉此時心中的不安。

  畫面中驚鴻一瞥,引路的女人正是愛情公寓中的小姨媽。

  她背離了唐氏表演法則,絕不搶戲。

  躬身垂手,提著燈,面帶讓人生厭的假笑,腳底下踱著碎步,為李寧玉引著路。

  推開門扉,唐悠悠的手審訊室中一指。

  從陰暗的走廊走入透亮的審訊室,李寧玉的雙眼在強光的照射下顯得有些干澀。

  “砰!”

  鐵門在她身后關閉,惹得她全身劇烈的顫抖起來。

  抬頭平視,身穿便服的季云正翻動著懷里的書籍。

  聽到響動聲,他的視線從書本上抬起,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噠!”

  厚厚的書頁閉合在一起,又讓李寧玉的心跳慢了一拍。

  他站起身,眼神好像一潭湖水。

  “你男朋友是話劇演員...劉林宗。”

  “嗯。”大冰冰細若蚊蠅的回應了一聲。

  “你們是不是差不多一周沒有見面了。”

  他說的都是問句,可是并沒有帶有疑問的語氣。

  “是。”

  “他在憲兵隊。”

  大冰冰的眼神終于變了,“他在憲兵隊干什么?”

  季云的嘴角咧的更開,李寧玉的表現讓他更加成竹在胸,仿佛一只老鼠正不斷的靠近著捕鼠器,只聽得他一語,就會落入無底的深淵。

  他并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憲兵隊是干什么的?”

  李寧玉已經表現的越來越慌張,她清晰的看著季云從桌面上拿起一頁紙張,上面描繪的是身體構造。

  季云看著手中的紙,又望了望李寧玉。

  只是這一眼,就讓大冰冰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

  侵略性,和一股從心底往上涌的漠視感。

  仿佛殺生之前的齋戒沐浴,罪惡已經將他徹頭徹尾的洗滌,讓他和污穢融為一體。

  她望著那種眼神,此時面對的那人仿佛已經脫離于表演之外,而是內心陰暗面的具象化。

  她腦中不斷閃過最恐怖的畫面,那其中的沖擊感透過各種渠道,但都隔著屏障,不及親臨這種目光的萬一。

  一瞬間,她心中有些打鼓,這人不會真的要殺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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