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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五章 自己選的路

  晚上八點。

  街道上只有昏黃灰暗的燈火,略顯破敗的老舊樓房,到處充斥著逼仄和陰沉的感覺。

  樹枝搖曳,葉縫中漏出的燈火照不清街道兩側的雜物,卻又在混亂不堪的場景中點綴出了一縷生機。

  搭景的細節做得非常不錯。

  “易烊哥,你現在看著好慘。”韓試對著剛化完妝走出來的易烊,幸災樂禍。

  易烊渾身上下瞅著極為邋遢,臉上有不少傷痕,眼角處腫成了雞蛋大小,眼睛都成了半瞇的樣子。

  “別聽柿子胡說,易烊你現在特有男子氣概,十分帥氣,有種別樣的魅力。”工作人員早混熟了,敢于搭話,安慰完了又意猶未盡地說,“易烊如果你再痞痞地壞笑一個,來點玩世不恭又帶著狠勁的表情,絕對迷死人了!”

  “是這樣嗎?”易烊挑著下巴,可能想來一個工作人員形容的笑。

  結果化妝師在邊上急忙制止:“易烊,剛花了多久時間化妝,你可清楚,不想再來一次的話就悠著點。”

  “上天給了你一張好看的臉,可不是用來搞笑的。”

  易烊悻悻停住,放佛很遺憾不能展示邪魅的一面。

  韓試收起了打趣的語氣,對著易烊真心贊了一句:“易烊哥,沒想到演戲時你是真豁的出去。”

  很多小鮮肉演員實力一言難盡,偶像包袱卻時刻拎在心上。

  像之前有個抗戰劇,一堆正面角色在劇中成了花式耍帥,皮鞋別墅一絲不茍,又如上了熱搜的千年美女,綁匪戲咬著一口化妝棉,被劫持了不重要,關鍵氣質不能亂。

  為了劇情愿意犧牲形象或扮丑的演員當然也有很多,但在易烊的同齡人里并不多見。

  何況現在的易烊扮得太徹底了,簡直沒有了一丁點身為愛豆的顧忌。

  “我構想中的小北,就與易烊你現在的模樣很貼合。”曾祥義在攝像機后笑著肯定,“小劉說得沒錯,易烊,等下你演的時候,眼神狠厲些,加上幾分痞氣,就完美了。”

  雖然在場的人都知道劇中角色小北是怎樣的,曾導的話很在理,可看著易烊慘不忍睹的臉,眾人就是忍不住想笑。

  周青雨沒有放聲大笑,可一直打量著的眼神里取笑的意思不要太明顯。

  “我剛吃了一顆生蒜。”易烊淡定地說。

  周青雨臉色驟變,一下子笑不出來了,不敢置信地瞪著易烊。

  今天韓試來劇組探班,正好趕上了一出熱鬧,第一場就是吻戲,雖然在戲中算不上真正的親吻。

  周青雨想到接吻時易烊一口蒜味的畫面,不寒而栗。

  旁邊的工作人員都笑瘋了。

  “好了,場記準備。”曾祥義開始招呼。

  群演就位,周青雨仍猶疑地對易烊問了聲:“你開玩笑的哈?”

  易烊高冷的點頭,讓周青雨大大松了口氣。

  曾祥義喊話的瞬間,易烊整個人的氣質狀態就不一樣了,眼神變得桀驁不馴,如同與世界格格不入,天不怕地不怕隨時可以和人拼命,如同真的是一個從小每天打架的小混子。

  “咔!”

  韓試與眾人正看得出神,不覺被易烊的表演吸引,曾祥義卻突然皺著眉喊了暫停。

  不是易烊的演繹有毛病,是群演的問題。

  “你們幾個的動作太假了,不說拳拳到位,但也至少打到人身上,控制好力度的收放就行。”

  曾祥義說完征詢性地看向躺在地上的易烊:“易烊,可不可以真打?”

  幾個扮混混的群演面面相覷,有些尷尬,盡管導演說的好聽,可人家易烊多大牌,自己一個小龍套敢真打么。

  萬一易烊不樂意,出了矛盾誰兜得住?

  易烊點點頭,看向幾名群演,心知幾人的顧慮,開了個小玩笑:“你們真打,只別打臉太狠就好。”

  小北被幾個混混毆打,滿臉是血看著都有些滲人了,可骨子里的狠勁支撐著,始終咬牙沒有示弱地喊過一句疼,只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幾個混混的臉。

  似乎要仔細記下來,有一天把屈辱全還回去。

  小北的反應,越加激發了幾名混混的兇性。

  接著周青雨出場了。

  女主陳念放學回家看到了想報警,被混混們發現抓了過來,混混老大把小北的腦袋踩在地上,惡意地問:“你是不是覺得這小子好看?來,你親他一口我就放了他,親啊!”

  小北讓人箍住了腦袋,艱難地看著眼前的女孩,試圖掙扎又被死死按住,陳念流著淚親了上來,混混們放肆大笑。

  抓住時機的小北翻身就把領頭的混混瘋狂暴打,眼中的憤怒有如實質,對混混們對路過的女生,一個無辜者的欺辱感到了出離的怒火。

  可是很快就被混混們掀翻,壓在地上又打了一頓。

  混混們走后,小北蜷縮著身子,有些不穩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對渾身的疼痛和遭到的毆打如同沒有任何情緒的漠然,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看了一眼陳念,就艱難地挪著腳步離開。

  “咔!”

  曾祥義的喊聲再次把看到入神的韓試驚醒了過來。

  “過,休息片刻。”曾祥義看著監視器,興奮之色溢于言表,見到易烊和周青雨走過來,立刻夸道,“兩位的表現都太精彩了,我完全想都沒想可以一遍過。”

  “兩位若是一直保持同樣的狀態,說不定《少年的你》都能提前殺青了。”曾祥義輕快地說。

  易烊和周青雨可能仍在戲中的角色里沒緩過勁來,簡單回應了曾祥義一句就坐到了一旁。

  韓試湊到了易烊邊上,八卦之魂熊熊燃燒:“易烊哥,剛是不是你的熒幕初吻?”

  “是。”易烊不好意思地點頭,神態掩飾著一絲羞澀,“沒想到我的初吻,竟然是柿子你騙走的。”

  “什么鬼,易烊哥,話可不能亂說。”韓試警惕地抱緊了自己。

  “劇本難道不是你寫的么?”易烊讓韓試搞怪的樣子逗樂了,“我可沒有冤枉你。”

  “初吻的感覺怎么樣,會不會格外難忘?”韓試壞笑。

  “難忘是肯定的,畢竟第一次嘗試,對我的演技是一個很大的考驗,尤其是心理上的突破。作為一名演員,以后會面臨的狀況只會越來越多,我必須不斷放開自我才行。”

  易烊的回答意外的真誠:“至于感覺就不好說了,比較緊張,而且光記著演好角色了,都沒體會到親吻的滋味就完事了。”

  “整個戲是偏嚴肅和沉重的,我帶入小北的角色時,心情很復雜,也不知道能不能表現出兩人之間溫柔又冷酷的東西。對我來說好難,一點都不甜。”

  顯然易烊是有很用心地在揣摩和演好角色。

  對別人的認真應該尊重,韓試不再調侃:“我不懂演戲,不過我覺得你剛演的很好,把我腦海中的小北演活了。而且曾導不也夸你們的表演十分出色么。”

  聊會兒天,易烊擺脫了戲里的影響,言辭間活躍了許多:“頭一回拍柿子你的戲,不敢不努力表現哈,不然你將來有戲都不找我了。”

  “別說我了,柿子你呢,你的初吻在不在?”百因必有果,八卦的報應馬上就來,易烊好奇地問。

  “我都二十一了,初吻早沒了。”韓試坦然地說,“連初夜都不在了。”

  “…”易烊愣了半晌,才愕然地說,“柿子你好直接。”

  “對了,我今晚就回學校去了,易烊哥,劇組有什么地方需要改進沒?”韓試轉移了話題,“在劇組適應么?”

  “又不是第一次拍戲,我們劇組的條件已經是很好的了。”易烊搖搖頭,“劇組的盒飯竟然味道很不錯,真稀罕。”

  “我雖然沒法做到你們每天的人均開支超過六百五,但把盒飯弄好吃一點是可以保證的。”韓試樂道。

  有人六百五十塊一天的伙食費,都嫌低了,易烊秒懂。

  “太促狹了。”易烊看了看周邊。

  “放心,我又不會到處亂說。”韓試笑了下。

  從劇組探班回來,韓試晚上就回了江城。

  親眼目睹了拍戲的過程,韓試對《少年的你》信心大增,期待感強了不少。

  周青雨的演技不用多說,易烊的實力真讓人刮目相看。

  韓試想起了第一次和易烊見面,在央視中秋晚會的后臺,易烊的自我介紹就是:“你好,我是演員易烊。”

  當時的易烊尚沒有影視上的代表作,剛開始走上小熒幕打磨演技,最響亮的身份是三小只的成員,是街舞,是頂流與小鮮肉。

  現在看來,易烊對個人的職業規劃十分清晰,并且在選擇的道路上會越走越遠。

  到《少年的你》上映,或許就是易烊華麗蛻變的見證時刻。

  到了大四,韓試的人文班同學與室友一樣開始了對未來的出路籌劃。

  小木是個隱藏的大佬,一年前就在準備出國留學深造了,轉讀工商,碩士畢業后回家繼承家業的那種。

  家里開了個外貿公司。

  小明計劃留校讀研,就在江大呆著,看樣子將來不是學者就是教授,如果一切順利的話。

  唯一悲催的是小豬。

  和姚晴晴你儂我儂,回頭一看學分差得有點多,到明年都不一定能修滿,拿到學位證有些懸,估計得申請延遲畢業。

  小豬現在慌的一批,成了韓試宿舍里最刻苦學習的一個。

  雖然遲了,總歸為時不晚。

  有的人比小豬都不爭氣多了。

  小明說班里有個同學,人送外號叫大師的彭俊峰,院里正在建議退學處理。

  韓試本來就在學校呆的時間斷斷續續,聽到名字時差點半天沒想起來。

  彭俊峰是個高高大大的魯省男生,不是很踴躍的班級分子,但也并不內向,說話時愛笑,輕聲細語的很有禮貌。

  韓試想不通怎么會混到了退學的地步,沒聽說大師做過嚴重違紀之類的事情。

  “大師大一剛開學的時候尚好。”小明搖搖頭,“大一下學期開始,就缺課嚴重,經常早出晚歸,到了大二,有時半月一月都幾乎見不到人。”

  “白骨精多次談話,當著面老實乖巧,一轉身又故態復萌。上學期聯系了兩次家長,都沒辦法。”小明搖頭,“大學了仍被請家長,老實說很少見的。”

  白骨精是人文班的輔導員。

  大學里墮落或急轉直下的學生很常見,從高中后忽然沒了老師與家人的監督就難免放任,然后管束不住自我,只是大多仍在底線上,至少可以拿到畢業證。

  “所以大師到底怎么了,犯了什么錯至于臨到畢業了被退學?”韓試不解。

  “就是不上課呀,也沒有生活上或心理上的困難。”小明解釋,“大師到現在,學分就修了只有十分之一多一點,就算學校不勸退,一樣畢不了業。”

  “三年多大師除了睡覺基本就在網吧,上次白骨精和我們一起去找人,大師在網吧整整呆了半個月了,困了就趴桌上睡一會,餓了就吃個泡面,整一人別說大好青年了,渾身都發臭了。”

  是個猛漢。

  韓試咋舌:“什么事讓大師廢寢忘食,打游戲?”

  “不是,大師說是在寫小說,幾年里寫了幾百萬字。寫的什么就不清楚了,藏著不讓人看。”小明猜測的語氣,“應該有賺到一點點錢,因為上學期聯系過家長后,好像大師斷了家里的經濟來源。”

  “但肯定不多,不然買個電腦在宿舍寫不行嗎?”小明看了眼韓試,“寫小說挺好的一件事,就是大師也太奇葩了,學業不兼顧,家人不理睬,關鍵活成了一個鬼樣子,跟走火入魔了似的。”

  小明唏噓。

  若寫出了好的作品,世人的評價就截然不同了,梵高不都落魄潦倒一生嘛。

  韓試沒有急著附和,卻也沒有反駁,每個人都是自己選的路,哭著跪著笑著走完,都不用別人置喙。

  若是大師遇到了難處求助,同學一場韓試會能幫就幫,但現在的情況顯然不是。

  “不說別人了,柿子,你難得回趟宿舍,正好白骨精讓我們告訴你一聲,你回校了就去下院里。”小明補充,“應該不是什么急事,不然白骨精會打你電話的。”

  “我聽有老師隱約提過,院里可能是想問問你畢業后愿不愿意留校。”小明神色略復雜地說。

  不同的人就是不同命,小明正為了考研留校的事頭痛呢,有個室友看樣子是學校希望請著人留下來。

  “好。我恰好去找下我的論文指導老師。”韓試答應著就往門外走,“唐教授我都不認識,不知道嚴不嚴。”

  “唐鶴征教授?”小明的驚呼韓試沒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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