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日,幾乎逼瘋了所有邯鄲人。
這段時間內,邯鄲城的人,說的最多的話,就是你是兇徒嗎?
越看即將日落,陛下所給的時間期限也越來越近,所有人都感到一股風雨欲來的壓迫感。
嬴政坐在郡守府衙最上方的高位上,看著下方跪了滿地的官吏權貴,一言不發。
大堂之外,一尊大鼎,下面燃燒著熊熊烈火。
邯鄲郡守黎念,不時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里,陛下給他的壓迫感實在太強大了。
“啟稟陛下,府衙外有人前來提供線索。”
趙忠走了進來,對著嬴政拱手一拜道。
嬴政眼皮微微一抬,沉聲道:“宣。”
“遵旨。”
趙忠立刻領旨,然后離去。
不多時,一名衣裝華麗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直接跪下一拜道:“草民趙侈拜見陛下。”
聽到這個名字,嬴政眼神露出一絲寒光一閃而逝。
此人他并不陌生,乃趙國王室后裔,雖是旁系,可也算是王族。
當年邯鄲為質,欺負自己的幾名公子哥,此人也在其中。
嬴政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后緩緩站了起來。
滴答…
一步一步,不緊不慢的朝著趙侈走了過去。
趙侈聽到輕微的腳步聲,身體再也忍不住顫抖著。
早知道當年邯鄲的廢物質子,能夠成就今日的霸業,就算借自己一萬個膽子,也絕對不敢羞辱他。
可誰人年少不輕狂?
趙國與秦國可是有著血海深仇,但凡熱血兒郎,都不喜歡秦人。
世上本無對錯,只是因為立場不同罷了。
可惜沒有后悔藥,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來了。
畢竟這一次,任誰都看得明白,始皇帝來勢洶洶,絕不可能輕易罷手。
弄出如此大的陣仗,若是灰溜溜的離去,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
“原來是趙公子啊!”
“快快請起,多年不見,朕可是十分想念你啊!”
嬴政走到趙侈面前,扶起了茫然的趙侈,笑吟吟道。
有古怪?
這實在太不尋常了。
按道理來說,這陛下應該恨自己入骨,怎么會如此熱情?
“陛下,趙侈惶恐。”
趙侈緩緩站了起來,低著頭,小聲道。
“有何惶恐啊?”
“當年你揍朕,可是揍的很開心啊!”
嬴政拍了拍趙侈的肩膀,笑呵呵道,絲毫看不出來生氣的樣子。
“趙侈罪該萬死,請陛下賜罪。”
趙侈只感覺雙腿一弱,直接噗通一下,又跪了下去。
“咦,這是干什么啊!”
“堂堂七尺男兒,豈能說跪就跪。”
“趙國男兒血性十足,名滿天下。”
“朕對趙人沒有半分成見,畢竟都是一家人,打心眼里敬佩啊!”
嬴政再次扶起了趙侈,大有深意道。
站在一旁的蒙毅,心中不由豎起大拇指。
陛下這一招高明啊!
不但向趙人展現了自己非凡氣度,更是輕描淡寫拉近了秦人與趙人的關系。
“趙侈當初年少輕狂,冒犯陛下天威,死不足惜。”
趙侈被嬴政的氣度所折服,畢竟這些年他們這些人可是一直惶恐不已。
很怕這位一統天下,權傾四海的始皇帝陛下翻舊賬。
“此言差矣,朕當年還不是始皇帝,更不是秦王。”
“幼兒戲耍之情,亦非罪也。”
“算起來,你與朕也算是發小,可謂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朕可要與你把酒言歡。”
嬴政哈哈一笑道,然后就吩咐內侍擺下席位,讓趙侈坐了下去。
“陛下心胸寬闊若海,氣度廣博如天,趙侈羞愧難當也。”
趙侈跪坐在席位上,看著嬴政,雙眼通紅道。
“來,今日不談國事,只敘私情。”
嬴政笑著端起酒爵,還真說到做到,開始與趙侈把酒言歡。
趙侈連忙端起酒爵,遙遙對著嬴政敬道:“趙侈敬陛下。”
嬴政笑了笑,然后仰頭將爵中美酒一飲而盡。
趙侈放下酒爵,有些回味無窮。
此酒何酒啊?
活了幾十年,還是第一次喝到如此美味的佳釀。
“陛下,趙侈今日前來,不是為了敘舊,而是前來向陛下揭發。”
趙侈拱手一拜,神色凝重道。
“噢?”
“朕還以為你專門過來,是為了與朕敘舊故之情,既然如此,朕姑且一聽便是。”
嬴政語氣不溫不火,眼神閃爍著異樣的光芒道。
舊故之情?
趙侈倒是想,問題是哪有什么情可敘啊?
難道聊如何羞辱陛下,如何揍天子?
活夠了嗎?
“陛下,數月前,公子揚,公子昂,公子泉三人,曾相邀草民前往邯山一游。”
“不過陛下早已有令,將邯山劃為禁地,擅入者誅。草民對邯山心存敬畏,自然不敢逾越。”
趙侈神色嚴肅,原本他也不想揭發這幾位同宗發小故友,可是若是不說,所有人都要死。
他無法做到眼睜睜看著族人,雙親,子女慘死。
嬴政臉上的笑意漸漸凝固起來,這一生他都無法忘記此三人。
無數個日日夜夜,這三人與阿房都會出現在自己的夢中。
阿房向自己的求救聲,自己無力的嘶吼聲,響徹邯山的天際。
就是這三個畜生活活打死了阿房,朕終于可以光明正大為阿房報仇了。
“蒙毅。”
嬴政聲音冰寒刺骨,臉色陰沉道。
“臣在。”
蒙毅立刻站了出來,拱手一拜道。
“提人來見朕。”
嬴政的聲音似乎讓整個大堂的溫度,都憑空降低了幾分。
“遵旨。”
蒙毅沒有絲毫猶豫,這三人也算是邯鄲權貴,應當就在外面,所以也不會花費什么功夫。
沒過多久,蒙毅就去而復還。
隨著他進來的,還有三名衣袍華麗的中年男子。
“草民趙昂。”
“草民趙揚。”
“草民趙泉。”
“拜見陛下。”
三人心情忐忑無比,臉色煞白對著嬴政拱手一拜道。
“你們去邯山了?”
“告訴朕,你們去邯山干什么去了?”
嬴政目光深邃,聲音宛如利刃,直插三人心田。
三人頓時如墮冰窖,目光齊刷刷的看向了身旁的趙侈。
“趙侈,你竟然出賣我們?”
“狗雜種,你一定不得好死。”
“出賣同族發小,向秦人獻媚,趙侈卑鄙無恥之徒,不配為趙氏族人。”
一時間,三人對著趙侈破口大罵起來。
趙侈自覺有愧,根本不敢作聲,面紅耳赤的低著頭。
“說完了嗎?”
“朕要開始殺人了。”
嬴政站了起來,直接抽出腰間的太阿劍,一步,一步朝著三人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