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郡北方軍團大營…
一名身穿襦裙,披著鎧甲,穿著短褲,的年輕甲士,正在不斷揮舞著手中的長戈,口中不時發出一聲聲喊殺聲。
他的小腿緊緊裹住粗布,腳上則穿著淺履,頭上用發髻束發,靠右傾斜。
雖然還沒到夏至,但是他的額頭布滿了汗珠,衣衫也早被汗水浸濕。
“山…”
“你又一個人跑這來練習殺敵術了?”
就在這時從遠方營帳中走出一個甲士,大老遠看著同袍兄弟,熱情的打著招呼。
說完,他也操起自己的長戈走了過去。
“聽說很快就要北上了,我想多練練,到時候多砍幾顆胡人的腦袋換軍功,這樣家人的生活又可以提高很多。”
山停了下來,拿起一塊粗糙的麻布,擦了擦汗水,笑的合不攏嘴道。
“山,你參加過滅楚大戰,都已經是上造了,還這么拼命讓不讓人活了?”
“我到現在還是身無尺寸之功,更是連公士爵都沒撈到。”
另外一名年輕甲士羨慕不已,酸溜溜道。
“戈,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
“我都快三十歲了,打完這一仗,我的兵役期限就到了。”
“只要升到三等簪梟爵,不但能得到一棟大宅,還會獲得奴婢賞賜。”
“回鄉以后,再取個婆娘。村頭的大富家,一定會羨慕死了。”
“兄弟你不知道,那大富的爺爺也是因為在軍中殺敵立功,獲得了簪梟爵,從此過上了鄉里所有人羨慕的生活。”
“我們村的崽子,無不以大富的爺爺為榜樣,這一戰,我一定不能錯過機會,努力獲得足夠的軍功。”
山臉上洋溢著幸福的憨笑,對未來美好的生活,充滿了向往。
“那你可要好好操練,到時候多殺幾個胡人,就能升爵了。”
“哎!”
戈與山同時坐在了軍營的草地上,閑聊起來,不由嘆了一口氣。
“怎么了?”
山看出了戈有心事,不由問道。
“我父親是一名商人,家中經營了一家制陶作坊,生活還不錯。”
戈頓了頓,有些自嘲道。
“那不是很好嗎?聽說經商的人,家境都很不錯,應該衣食無憂。服完兩年兵役,你完全可以歸鄉,為何要留下來呢?”
山與戈已經共事二年多了,他十分不解。
雖然自己在軍營已經已經待了七八年了,大小戰爭也經歷了不少。
可在山看來,自己之所以來軍營是為了討生活,立戰功,讓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
他并非是老秦人,而是新秦人。
聽家中老母說,爺爺是為了躲避戰亂,從魏國逃到秦國來的,從此以后也在這片土地上扎了根。
連年征戰就算了,各種徭役,兵役更是繁重無比。
立功無賞,皆為權貴之功勛。
這樣的王,誰會為他賣命?
自己的父親也是一名秦兵,可惜父親沒能熬過二年兵役。
雖然戰死了,秦國也沒有撫恤,可是卻有很多對陣亡將士家屬的優待政策。
不但減免三年賦稅,若逢天災之年,朝廷也會優先救濟。
“好?好什么好啊?”
“大秦律,商賈之家,出不得乘車,食不得魚肉,穿不得絲玉,人不得入仕。”
“就算坐擁金山銀礦,也只能看著,不得逾越雷池半步,不然輕則抄沒家產,重則流放邊疆。”
“士農工商,商人最為卑賤。”
“有錢又有何用?”
“沒有尊嚴活著,就猶如茍且偷生的螻蟻。”
戈才二十出頭,整個人卻顯得十分成熟穩重。
“尊嚴是什么?衣食無憂不就好了?”
山了楞了半晌,然后撓了撓頭,難以理解道。
“說了你也不懂,等你以后歸鄉,衣食無憂后,就能明白尊嚴是何物了。”
“出身商賈之家,想要活的有尊嚴,只能建立功勛,擁有軍功爵位之后,這些限制才會解除。”
“只有這樣,才能活的有尊嚴,不再受到別人的冷眼譏諷。”
“所以家父給我取名為戈,就是希望我能夠在軍中立下戰功,可以改變家中的窘迫,讓家人出門不再受到別人的排擠輕視。”
“服役之后,征南軍團,我沒被選上。等了足足二年多,這一次打匈奴人,我一定不會辜負家人的期盼,殺敵立功,改變命運。”
戈緊緊握著手中的長戈,目光炯炯有神,充滿希冀道。
“好,我們一起操練,爭取多殺幾個匈奴崽子。”
“改變命運。”
“嗯,改變命運。”
兩人相付攙扶,從草地上站了起來,然后開始揮汗如雨的操練著手中的利器,時而大吼著。
朝陽似火,遠方的天際,被染成了血紅色,似乎預示著不久之后,即將到來的大戰。
而在北地郡,卻有一番迥然不同的畫面。
塵土飛揚,鐵騎滾滾…
在一望無際的荒原上,大批裝備精良的鐵騎,揚鞭縱馬,奔騰穿梭。
他們在練習騎術沖擊陣型,一手抓著韁繩,一手壓住頂在馬鞍上的長矛上。
陣型有序,分成幾縱,不斷奔馳。
練習間隔距離與穩定陣型不亂,當戰馬的速度沖動極致后,他們便會撒開抓住韁繩的手,用雙手固定起長矛,腳下穩穩踩著馬鐙。
上半身完全俯趴在馬背之上,只有兇狠犀利的目光,死死盯著前方的草人。
塵煙散去,大多草人都被巨大的沖擊力撞的五零四散。
出色完成此次考校的騎兵無不歡呼起來,神色興奮無比。
可那些少數沒有刺中目標的騎兵,則有些頹廢的低著頭,面露羞愧之色。
這時,他們的長官千將走了過來,對著那些沒有對草人完成一擊必殺,跑歪的騎兵大聲喝罵起來。
“陛下與大將軍都對我等給予厚望,不但給了我等最好的兵器馬具,豐厚的伙食,更是冠絕全軍。”
“你們自己說,對得起,剛剛吃到腹中的烤肉嗎?”
罵完之后,這名千將翻身下馬,走到站成一縱的騎兵面前,滿臉失望道。
幾十名騎兵全都低著頭,羞愧的無地自容,恨不能找個地洞鉆進去。
“你們都是關中老秦人,家中父輩皆為帝國立下了赫赫戰功。爾等不覺得丟人,本將都為你們的父輩感到顏面無光。”
“再給你們三天時間,若還是膽怯掉隊,無法擊殺目標,就給本將滾。”
“無傷部不留廢物,只有無雙銳士。”
“弟兄們,大聲告訴這些廢物,何為無傷也?”
“一往無前,唯戰死矣!”
所有圍觀的騎兵立刻收起嬉皮笑臉,神色凝重,驕傲無比,齊聲高喝道。
他們都是關中老秦人,父輩皆為帝國立下過無數汗馬功勞,他們皆是功勛子弟。
從小到大,他們耳濡目染的并非禮樂詩經,而是殺敵立功,血戰八方。
殺敵從來就不全是,所謂忠君愛國的大義,更多的是,為了家人與后人,能夠過上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