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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繁星易逝,皓月萬古唯一也

  “臣,劉季拜見陛下。”

  這是劉季來到咸陽后,第一次受到陛下的召見。

  這些天來,他一直住在陛下賞賜的宅院之中,心中惶惶不可終日。

  正所謂無功不受祿,自己未曾立下尺寸之功,卻得到了陛下諸多封賞。

  咸陽的一切,對劉季而言,無異于天堂,在此扎根之后,他就再也不想離開了。

  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后人,哪怕使勁全身力量,劉季也下定決心,要在咸陽城站住腳跟。

  回到豐陽里,自己又算什么東西?

  不過是一個整日無所事事的小小亭長,看似風光,實則落魄至極。

  這咸陽城才是自己一展所長,淺龍升淵之福地。

  嬴政負手而立,站在咸陽宮最高處,觀星閣,柵欄處,仰望漫天繁星,怔怔出神。

  “無須多禮,在咸陽住的還習慣否?”

  嬴政聲音溫和,并未轉身,依舊仰望星河道。

  劉季松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候著,然后臉上堆滿笑容道:“陛下厚愛,臣在咸陽一切安好,只是身無尺寸之功,面見陛下,深感羞愧。”

  嬴政笑而不語,然后突然道:“看著這夜空,你看到了什么?”

  劉季楞了楞,抬起頭,看向了繁星閃爍的夜空,又望了望燈火通明的咸陽城。

  陛下這是何意啊?

  這咸陽的夜空,似乎與豐陽里的夜空沒什么區別啊?

  “夜色迷人,星辰若如璀璨明珠,交相輝映。此乃國運亨通,王者氣象也。”

  劉季雖然覺得這里的夜空與家鄉沒什么區別,可既然陛下問了,自己總不能這般樸實無華的回答。

  于是,劉季只能賣弄一絲小聰明,將咸陽的夜空夸的天花亂墜,言談之中,不乏恭維諂媚之意。

  “朕倒覺得這漫天繁星猶如蕓蕓眾生,正是因為每一顆星辰的璀璨光芒交織在一起,點亮了黑暗的夜空,讓孤寂的夜空從此不再那般生冷。”

  “大秦也是因為有了眾生百態,每一個生靈都貢獻出自己的力量,所以才能讓大秦帝國散發著勃勃生機,逐漸壯大。”

  嬴政望著星空,似乎在與一位多年不見的好友,敞懷暢談。

  劉季頓時驚若天人,很快腦海靈光一閃,連忙道:“眾生為繁星,陛下乃皓月,正是因為有了陛下這輪皓月,大秦帝國才能光輝萬丈,德澤天地萬物。”

  嬴政笑了笑,劉季的話他自然聽懂了。

  言外之意更是在說,繁星易逝,皓月萬古唯一也。

  對于恭維之言,嬴政自繼位以來,不絕于耳,所以也不會太過放在心上。

  “朕聽說你是楚人?”

  嬴政轉過身來,目光打量著劉季道。

  “陛下,臣是炎黃子孫,中華后裔,秦國臣民。”

  “若追溯淵源,臣也只能算是亡周之人,非楚遺民也。”

  劉季不假思索,當即脫口而出道。

  要知道就算陛下的先祖,那也是周人,如今的秦,楚,燕,趙,魏,齊,韓,都是曾經的周人,他們有著共同的先祖,身體中流淌著同樣的血液,祭拜的也是同一個祖先。

  “你是一個很機敏的人,朕喜歡聰明人,但討厭自作聰明的蠢貨。”

  “孔丘曾言,格物,致知,正心,誠意,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你覺得家國天下,個人榮辱,孰輕孰重?”

  嬴政隨口問道。

  劉季心中頓時思緒萬千,這看似隨意詢問,實則也算是陛下對自己的考驗吧?

  幾乎下意識,劉季就想要脫口而出,說一堆忠君報國,置生死于度外的漂亮話。

  可是很快他就覺得不妥,將這些話生生憋了回去。

  這些花里胡哨的話,也許能夠哄得天下絕大多數人暈頭轉向,可眼前何許人也?

  世間任何贊美之詞,用在他的身上,都不會讓人覺得突兀。

  “陛下,治國,平天下,臣不懂。”

  “但臣不僅僅是滿腔熱血欲報國,更是想要讓自己與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不再飽受世間冷眼,任人欺凌。”

  劉季拱手一拜,聲音堅定道。

  “若有許身報國之心,朕又豈會吝嗇富貴榮華。”

  嬴政拍了拍劉季的肩膀,笑著道。

  劉季松了一口氣,看來自己賭對了。

  陛下之言,無疑是在告訴自己,凡用性命效力于大秦者,必能得到厚賞。

  “朕從不會在乎滿朝文武是抱著怎么樣的心思來效忠大秦,朕只在乎他們為大秦做出了什么樣的貢獻。”

  “月有圓缺,人無完人。”

  “世間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有人貪財,有人好色,有人戀權,有人惜名。”

  “有的人悍不畏死,有的人膽小如鼠。這些缺點在朕看來都只是人性的一面,并非是什么缺陷。”

  “悍不畏死的人,就應該上戰場殺敵建功,膽小如鼠的人可以在后方耕種做工。”

  “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只要有才者,他喜歡什么,朕就給他們什么,如此他們才會給朕賣命。”

  “你覺得自己能夠為帝國做什么?”

  嬴政神態自若,看著眼前的劉季道。

  “臣此身已許國,唯知效之死力。”

  “至于臣能夠做什么,全憑陛下圣裁。”

  劉季脅肩諂笑道。

  “你比朕想象中的還要聰明,這世間聰明人都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

  “只有匹夫一怒,才會不計后果,血濺三步。這種沖動暴虐的人,成就十分有限,也非可塑之材。”

  嬴政風輕云淡,意味深長道。

  “陛下圣明。”

  劉季陪笑道。

  “你覺得如今的大秦帝國治下,與昔日舊楚對比而言,孰優孰劣?”

  嬴政與劉季閑聊,似乎心情不錯,再次開口問道。

  “陛下高居廟堂,若論對民間了解,臣未到咸陽前,曾任泗水亭長,所以相比陛下,臣所了解的更詳細一些。”

  劉季聽到陛下詢問自己民間之事,頓時來了精神。

  這可是自己的強項,與陛下談,家國情懷,那自己遠不是陛下的對手。

  倘若聊民風,陛下高高在上,自然不如自己這個體會人生百味的小吏。

  “朕雖巡狩天下,但所聞所見,多為虛幻之景。”

  嬴政并非小肚雞腸之君王,而是十分果決的坦然道。

  “帝國律法森嚴,賞罰分明,涉及囊括了幾乎生活上的方方面面。”

  “楚國向來民風彪悍,一言不合,刀劍相向早已見怪不怪。”

  “但如今大秦一統四海,這種事在楚國的土地上已經看不到了,至少這幾年來,臣是一個也沒見到。”

  “不過,凡事過猶而不及也。”

  “臣任亭長期間,就發生過一件十分有趣的案例,不知陛下是否有雅興聽臣說道一二。”

  劉季恭恭敬敬,一邊說,一邊笑著道。

  “說吧!朕倒想知道多有趣?”

  嬴政莞爾一笑,轉身走到觀星閣的木案前,盤膝坐了下來。

  給自己斟了一爵酒,輕輕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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