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駕到。”
“陛下萬年,大秦萬年。”
原本正在暢談的三人,頓時被外面的聲音給嚇了一大跳,紛紛連忙起身。
蕭何帶著二人,打開院門,果然見嬴政正從豪華的御攆緩緩走了下來。
“拜見陛下。”
蕭何三人異口同聲喝道。
“免。”
嬴政大手一揮,神色讓人瞧不出喜怒哀樂。
三人如蒙大赦,方才挺直了身板,可低著頭,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朕都到了你家府邸門前了,就不請朕進去吃杯酒水嗎?”
嬴政看著發呆的蕭何,語氣有些責怪道。
“臣,正有此意,只是寒舍簡陋,只怕玷污陛下萬乘之尊,所以方才猶豫不決。”
蕭何連忙賠笑,語氣恭敬無比道。
“當年,朕在邯鄲為質,住的可比你這差的多咯。”
嬴政露出追憶之色,然后邁開腳步向著大門走去。
“恭迎陛下。”
蕭何連忙退到一旁,聲音敬佩道。
雖然剛剛自己所說,只是過謙之言。
但這位高高在上的是皇帝帝陛下,卻沒有絲毫盛氣凌人的架勢。
反而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讓他顯得十分平易近人。
一群護衛剛想進入,卻聽到緩緩前行的嬴政道:“全都在此等候。”
“喏。”
所有甲士立刻原地待命,站的筆直,宛如一尊尊雕像,一動不動。
等待嬴政與蕭何三人進入府邸之后,蒙毅看著關閉的大門,露出沉思之色。
“把這座宅院圍個水泄不通,就算一只鳥也不許從這座宅院上空飛過。”
“派甲士把附近幾條街道全部封鎖,讓暗衛設立暗樁,一旦發現可疑危險人物,行先斬后奏之權。”
“陛下身系社稷重任,不容有絲毫差錯,否則我等全部萬死難辭其咎。”
蒙毅身為郎中令,殿衛,禁衛,皆由他統籌。
“喏。”
幾名將領立刻領命,前去安排設防。
嬴政進入蕭何的府邸之后,宛如閑庭散步,四處轉悠。
蕭何三人,只能緊隨其后,心中雖然滿是疑竇,可卻不敢問。
“蕭卿平日里在哪里看書?”
嬴政突然發問道。
“陛下,這邊請。”
蕭何雖然不明所以,但只能老老實實引路。
來到一間簡陋,卻十分干凈典雅的小房間之后,嬴政望著木案上的竹簡書籍,毫不客氣的走了過去,坐了下去。
然后隨手拿起一卷,便看了起來。
蕭何三人站在一旁守候,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茫然。
一連翻完幾卷竹簡之后,嬴政看向站在一旁的蕭何道:“蕭卿似乎對黃老之術頗有研究。”
“臣,只是偶爾獵奇,談不上研究。聽聞陛下學究天人,精通各家學術,論知識淵博,臣遠不及陛下也。”
蕭何謙卑無比,言談之中,毫不掩飾對嬴政的恭維。
“各家學術朕的確有所修習,只不過學得其形,未得其法。”
“很多人終其一生,都無法將其中一門學術融會貫通,朕終究也只是普通人啊!”
嬴政倒是很坦然,并沒有打腫臉充胖子。
“陛下圣明,駕馭群才,為國效命方才是圣王之道。亦無須事事躬親,善百家之長。”
蕭何想了想,對嬴政道。
“蕭卿所言的確有理。”
嬴政不可置否道,蕭何的意思他自然明白。
就好像監工并不用會所有工藝,只需要讓工匠們好好干活,各司其職,那很快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就能夠拔地而起。
治國也是同樣的道理,天下萬事,若君王什么都要懂,什么都要會,那還要滿朝文武大臣來做什么?
讓這些大臣埋頭苦干,各司其職做好本職工作,那天下就會盛世安康。
若是監工無能,工匠偷工減料,消極怠工,那就算勉強造出了宮殿,也經不起絲毫風吹雨打,很快就會垮塌。
國家同樣如此,朝臣貪污舞弊,結黨營私,長此以往,無論多么強盛的國家終究會被被這些蛀蟲給啃光。
這么多年來,自己身體每況日下,事事躬親,嘔心瀝血處理朝政。
反觀這些大臣們,一個個紅光滿面,以后不能只讓自己累的半死,而他們落個清閑悠哉了。
改組朝廷勢在必行,適當放權,只需要守好最后一關即可。
朕把自己給累死了,他們倒好,一個個全都跪迎新朝,天下哪有這般好事?
朕要養生,朕要好好的活下去,累死他們才對。
嬴政想通之后,看著蕭何的眼神都變了。
蕭何感覺有些脊背發寒,陛下的眼光怎么會如此滲人?
自己說錯什么了嗎?
“你們二人退出去。”
嬴政把目光投向蕭何身后的劉季與曹參,揮了揮手道。
劉季與曹參相視一眼,心中苦笑不已,但只能躬身一拜道:“遵旨。”
說完,兩人便有些失落的離開了書房。
這可是始皇帝陛下啊!
也許這一生,只有這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近始皇帝陛下了啊!
嬴政看到劉季兩人離去之后,嘴角揚起一絲弧度。
好巧不巧,剛好被蕭何瞥見,頓時心中又涼了幾分。
陛下這個笑容實在太…
咳咳!
瞎琢磨什么呢?
怎能褻瀆陛下萬乘之尊?
“蕭何,不瞞你說,朕這次來,有兩件事。”
“第一件,朕知道你明天一早就要出發前往會稽任職,所以算是為你踐行吧!
“第二件,大秦需要像你一樣的人才,所以朕希望你能舉薦幾位良才,為國效力,為民請命。”
嬴政直接開門見山,對著蕭何道。
“臣何德何能,于國無尺寸之功,于陛下未獻點滴之策。怎敢勞煩陛下圣駕,唯叩謝陛下天恩…”
蕭何感動的一把鼻子一把淚,只是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行了,別酸了,朕最怕如此酸溜溜的場面。”
“朕來都來了,蕭卿不會讓朕白來一趟吧?”
嬴政笑吟吟的看著蕭何道。
蕭何聲音頓時戛然而止,楞了一會。
陛下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為自己踐行是假,前來挖人是真吧?
“陛下,沛縣獄掾曹參,上馬可定邊關之患,下馬可守一方安寧,乃文武全才也。若只是管理一方牢獄,實在大才小用。”
蕭何毫不猶豫的向嬴政舉薦了曹參,對于曹參的才能,他最為清楚。
“當真?”
嬴政并沒有直接應允,而是反問道。
“臣愿以身家性命作保,若曹參沒有臣所言之才能,臣愿獻上項上人頭,以報陛下知遇之恩。”
蕭何斬釘截鐵,為了好友,連身家性命都堵上了。
雖然蕭何一生行事,謹慎小心,可對于好友曹參,他自信自己沒有看錯人。
曹參論學識不弱自己,論兵法謀略,更遠勝自己。
也許曹參不及名震天下的王翦老將軍,但卻有大將之風。
想要統帥千軍萬馬,最難的不是兵法謀略,而是有些人天生的親和力。
這種天賦是與生俱來的,他能讓人心悅誠服。
在曹參身上,蕭何感知到了這種天賦。
“曹參既是大秦獄掾,若真有其才,朝廷每年都有校績,為何遲遲不能升遷?”
其實這才是嬴政今日來此的主要目的,既然要改革重組朝廷,那自然要清楚朝廷的運作弊端出現在了哪里,如此方能對癥下藥。
像蕭何,曹參這種有能力,而又在體制之中的官吏,為何始終不能升遷?
很多東西,嬴政都反復思考過原因,可他還是想親耳聽到。
果然聽到嬴政的發問,蕭何感覺心中一顫,他有些遲疑了。
說還是不說?
說了,自己必然會受到滿朝文武勛貴的敵視。
可若不說,非但是欺君之罪,而且陛下只怕心中也會對自己的看法印象,大大改觀。
雖然蕭何信奉無為之道,但卻又無不為。
執道者之觀于天下也,必審觀事之所始起。
審其刑名,刑名已定,逆順有位,死生有分,存亡興壞有處也。
蕭何很清楚,自己沒有選擇,只能站在陛下的身旁,如此自己才有機會一展平生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