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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0章:安靜的首映禮

  《一代宗師》應該是孟輕舟重來一次后,最別扭的一部電影,至少在已經看過他作品的寧昊和紫萱她們來講,都有這種感覺;

  “孟導,我咋覺得你不怎么興奮呢!”黃博眼睛盯著剛走完紅毯進來的光線主持人柳煙,賊眉鼠眼的說道;

  “首映禮有啥興奮的,我以前沒辦過?”

  “嘿,這規模真大!”

  這孫子突然感嘆一句,搞得徐錚和雷佳英莫名其妙的望著他;

  孟輕舟心里卻在想著王家未,《一代宗師》算是墨鏡王最后的佳作,但依然是褒貶不一;

  王家未肯定是極富才華的。

  但你真要說他是頂尖級的導演,那肯定是過譽。

  他拍戲,沒有劇本,并不是因為他是天才,一切了然于胸自然無需劇本,他是真的拿不準摸不清道不明自己要拍的是什么所以才沒有劇本。

  花費了巨大的精力和時間拍了一個人的戲份,最后出片時剪的一秒不剩,這本身就說明了導演在拍戲時對整個劇情的走向是心中茫然的。

  他讓演員一遍一遍的重復,但又說不出為什么,并不是因為他不滿意,只是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又怎么可能去指導演員呢?

  所以只能讓演員一遍又一遍的重來,每一次讓演員用不同的方式去演繹,他所做的,就是收集足夠多的素材,然后最后剪輯時到根據最終的需要選一個。

  一個鏡頭拍了四十多次,最后剪輯時選了最初的一版,這在王家未電影里不要太多。

  所以我覺的梁佳輝對他看的最透徹,梁佳輝看王家未是用平視的眼光去看,他不會去恭維和奉承什么大導演眼光獨絕,比我們高出不到哪里去了之類的屁話;

  梁佳輝就說的很直接,王家未不知道要拍什么,就是在浪費時間。

  在梁佳輝的采訪里這么說:

  王家未在香港搞了很久,一直在棚里郁悶,還叫韓國的記者團來拍紀錄片。

  王家未是一個很會宣傳的人,大家都覺得他很有品位,很什么大道理。

  我那個時候就形容他,如果你是一個攝影師的話,你今天找我來拍照,一天十萬張照片,就讓你挑出一張來,你會挑不出來嗎?

  如果拍十萬張照片都挑不出一張來的話,你是什么攝影師?

  一個鏡頭,我最高紀錄是49個take,梁超偉是60多個take,但他到最后用回第一個take,他不是耗我們青春浪費我們時間嗎?

  也不告訴你該怎么演。“這樣可以吧?”“再來一次。”就這樣做了十幾次,完了以后他用回第一個,你說生氣不生氣?

  但是也不會跟他翻臉,根本沒心情沒時間,你快拍完我還有下一組。

  王家未呢,就只有畫面可以講故事,騙錢,騙老板的錢,騙老板的時間,騙演員。

  他嘴巴很厲害啊,騙什么啊,誰都騙!我們開玩笑說他是大騙子!

  其實不少內地導演對王家未的水準向來都是毀譽參半,而且不少人認為國師的水準比他高出不止一籌;

  因為老謀子挖掘新人、培養新人的能力是超一流的;

  影視圈有個俗語,具體忘了,大概說的是拍電影的最大,意思是電影的逼格最高,并不意味著電影演員的專業水平最強,湯微就是個例子。

  電影是導演的藝術,電影可以剪輯,可以做很多后期手段,因此只要是好導演,拍普通演員也能拍出好的效果。

  很多大導演都喜歡找沒有名氣的小演員拍戲,一是看中素人的靈氣,二是看中素人的聽話、檔期多。

  比如說,張一謀發掘了周東語,直接就上大銀幕,成為逼格最高的電影咖。這并不意味著周東語當時的演技有多好…

  張一謀說,就讓她在鏡頭前自由發揮,拍一個小時,總能剪出幾十秒精彩的。

  李桉發掘湯微也是,他在訪談里面用非常溫柔的語氣直言:湯微和王力洪一樣,完全不會演戲。

  王家未有個膽小之處在于,他不太敢用新人,而是把明星甚至巨星當成素人時期的周冬雨來用…

  隨著明星的收入提高,商業機會變多,這種生產方式在今天已經不適用了。

  另一方面那則回答說對了,現在的演員沒有逼格。

  沒有逼格的原因是現在的傳媒方式與造星邏輯發生了改變,影視劇中大眾喜歡平易近人的逗逼,而不是桀驁不馴的巨星。

  周杰侖算是最后一批天王級的巨星,他剛出道的時候,也是逼格路線,2010之后也明顯轉型逗逼,謝挺鋒則轉型暖男…

  新一代的小鮮肉們,有各種媽媽粉,面對媽媽們,如何拽出憂郁的格調,確實有難度。

  而王家未最愛的女角之一:張曼玉,現在一線女星里面,根本沒有這種類型的人設;

  “誒,老孟,該進去了吧。”最愛走紅毯的蜜蜜今天卻放棄了這次的機會,一身都市精英范的打扮,一直陪在老孟身邊;

  “眉姐盯著呢,不急,紫萱她們呢?”

  “早進去了,就熱芭和小圓臉倆臭美,正在紅毯上呢!”

  “呵呵,喜歡就讓她們走唄,你忘了幾年前自己天天念叨走紅毯?”

  這得算楊老板的黑歷史,隱蔽的瞪了老孟一眼,自顧自的去門口等熱芭她們;

  今晚來的嘉賓不少,《一代宗師》的演員陣容加上孟輕舟可以信任的導演實力,加上甄子彈葉問系列的火熱,很多影評人和學院派也想知道兩部電影的區別;

  七點半,電影正式放映;

  開篇的雨中激斗,讓臺下的專業人士激賞不已;

  “盛名之下無虛士,沒想到孟輕舟居然能拍的這么流暢和寫意!”

  姜聞和陳楷歌相鄰而坐,短短五分鐘的開場,讓他很有觀影的欲望;

  所有人都看的很安靜,仿佛只有靜謐才能享受到觀影的樂趣,才能體會電影中的無奈和蕭索;

  接近兩小時的電影結束,孟輕舟和主創人員上臺,此時臺下才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同時上臺的,還有國內的幾大導演,老謀子、楷哥、姜聞、寧昊、馮大炮;

  “謝謝,謝謝大家!”

  擔任采訪任務的是竇聞濤,這也是他脫離鳳凰衛視后,第一次的亮相;

  “孟導,電影結束的時候,我聽不到不少業內的行家在說,這部電影完全沒有你以前作品的風格,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改變呢?”

  “我那有什么風格,只是想拍這個故事,而且我要特別感謝徐浩峰老師,沒有他提供的創意,《一代宗師》不可能這么快面世!”

  “那你覺得電影中,幾位主演完成了你對他們的要求嗎?”

  “非常完美,不論是偉仔的葉問,還是子亦的宮若梅,還有吳剛老師、張鎮、任達華先生,他們的表現遠遠超出我的預期!”

  簡單的詢問了幾句演員的趣事后,今晚得重頭戲來了;

  “陳導,對孟導的這部電影,你有什么看法?”

  陳楷歌斜靠在椅子上,拿著話筒考慮片刻后方才說道;

  “電影很精彩,而且老實講,我沒想到孟導拍的這么隱忍、包容、動人,拍出了導演心中習武人的意念和堅守,這種堅守在清瘦、樸素、眼神、對白,當然也在一招一式,尤其在那一枚扣子。”

  “尤其是到了電影最后,宮二已逝,晚年葉問不斷回憶起宮二,才有短暫一瞬演到了當年葉問確實去過東北,在宮家門口徘徊,穿著那件他說沒來得及穿上的袍子。這短暫的一瞬就是他和宮二的深情,也是兩位高手不謀而合選擇的轉身。”

  “這部電影,前期讓人感嘆孟導處理的從容,中期讓人體會人物的隱忍,最后讓人動容主角的意志和堅守。”

  “那句念念不忘、必有回響,講的是不必言說、不能再見也永不放棄的愛情。往大里講,也是武林、宗師艱辛、廣闊而長青的信念。”

  姜聞來的異常直接,話語中對章子亦的表現贊不絕口,并且直言梁超偉的表現不如子亦;

  事實上在第二天的所有影評中,一面倒的都在稱贊章子亦在《一代宗師》的精湛演技;

  可憐了宮二,她成于清絕如天上仙,也敗于高處不勝寒。

  娘家的聲望,自己的倔強,奉道守獨身棄婚嫁的選擇都讓她把早前與葉問的交手試做少女時代的一抹柔光。

  所以,宮二發現自己余生無多了,跑去找葉問表白。葉問卻回予撲克牌臉,延伸到心理描寫就是:我只是想跟她學業務,她非要跟我扯感情,我除了能裝傻,還能咋整?何況我又是有老婆的人…

  宮二是何其冰雪聰明的女子,她臨死讓福星給葉問傳話:“相識大半輩子,你不知我,我不知你。

  何意?

  即你始終不知我宮二為何喜歡過你,我已知你是不喜歡我的了。可惜,我曾經以為我能走到你心里,原來,我想多了…

  配合整個劇組的優秀質量,她的演出非常內斂,感人,漸入佳境。

  她在戲里沒我想象中好看,但是也就是95%和100%的差別。氣質非常獨特,不知道是因為學過舞蹈還是導演的雕琢。

  之前看她的非常完美幾乎對她絕望,《一代宗師》算是她表演的翻身仗,很好的詮釋了簡單即是美的感覺。

  整部電影有著獨特的韻律,印象深的鏡頭有她和梁超偉比武前對座,后面一排女人整個畫面神似一幅著名油畫。

  還有兩個人在空中對視,鼻尖間也就一厘米,當時心想這哪里是在打仗。最后是她在下雪的室外獨自打拳,無欲無求,享受當下的快樂。

  章子亦那么適合宮若梅這個角色,還是因為她身上那股蠻勁和宮二恰好貼合了,她們都有種要跟不講理的命運講講道理的擰巴氣質。

  張藝謀鏡頭下的鞏俐也是,秋菊,“我奶奶”,歸來里面的馮婉瑜,你跟她們講“世道如此”沒用,她們只認自己心里的那個理。

  有蠻勁的人通常沒什么大格局。所以葉問能說出“其實天下之大,又何止南北。勉強求全,等于固步自封”這種政協委員式發言,宮二只會昂著頭問她爹,“宮家沒有敗績,您又在這兒,他憑什么出頭?”

  所以宮二拼死要復仇。退了親,奉了道,拿回了宮家的東西,也落下了病。她人生是標準的波峰型,最高點是復仇(跟葉問沒關系),然后就一瀉千里,是拖著命在活。

  如此固執,問值不值得都是唐突了她。

  在她和葉問金句頻出的最后一次會晤里,葉問惦記著宮家六十四手,他還在為“武林”著想,也不管政治的風云詭譎能不能容下心無旁騖的切磋。可惜宮二不愿垂眸見眾生,她活在自己的恩怨里。

  但這就是這個電影別扭又牛逼的地方。大格局的、重整山河待后山的葉問,居然不及低眉斂目,眼里毫無求生欲望的宮二打動人。

  那些有蠻勁的人就是這樣的,她們像一把刷子,不由分說地把體面、克制、默契這種成年人美德都沖掉,把堅固的心事直接呈現給你。

  “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做了要去東北的大衣也好,那枚可能被摩挲得包了漿的扣子也好,到底沒有一句近乎搗亂的——對就是搗亂她知道時日無多所以不給葉問躲閃的機會——到底沒有那一句“我心里有過你”來得直擊人心。

  葉問預想中和平大氣的“故人重逢”被她這句“我心里有過你”沖擊得七零八落。她不許他裝糊涂,她不介意他笑她執拗,也無所謂武藝傳承,面對葉問對宮家六十四手的惋惜,她的回答近乎挑釁了——“武學千年,煙消云散的事兒,我們見的還少嗎,憑什么宮家的就不能絕”。

  人生無常,確實沒什么可惜的。這真的是天分太高的人才能說的話,你覺得她終生不嫁可惜了,覺得她復仇后纏綿病榻荒廢武功可惜了,這是因為我們普通人資質有限,才覺得每一分天才都要物盡其用,就像窮人總覺得自己比豪門會計更會管賬,每一分錢都花得更到位。

  “可惜”是個很功利的詞。世上沒有誰“應該”活成什么樣子。

  宮若梅很像一根銀針。那么尖銳又不可回旋。針一生只能用一次,她用在了看起來最不劃算的報仇上。但沒什么好可惜的,天賦、地位、無憂無慮的人生…都有戛然而止的一天。“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獨奏別離歌”。

  但即使已經用這么悲觀的態度去生存還是免不了嘆息啊,還是會在一個南方的夜晚,忍不住對著一個明知道不會正面回應的人講:

  “我心里有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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