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將這一責任完全怪罪于趙光義有些偏頗,因為任何歷史上的任何事都不能脫離歷史大環境,單獨來談。
從唐朝的中后期,整個華夏大地軍閥割據,誰的人多,誰的拳頭大,誰說話就算。
這兩百年間,各地政權燒殺搶掠,民不聊生。
宋朝建立之后,很快就統一了中原和南方,這個時期需要休養生息。
怪只怪在趙光義太極端,為了維護趙宋政權,他想把所有的軍事力量都控制在自己手里。
為了防止武將擅權,給他們套上了層層枷鎖。
再加上朝廷文武相爭,最后自廢武功。
不過,趙光義也不是沒有受到懲罰,他的子孫為奴,為娼。
在搶了哥哥一系的皇位一百多年后,最后子孫只差斷絕,皇位又落到趙德昭和趙德昭弟弟趙德芳的后輩手里。
既然現在自己成了趙德昭,那就可以改變這一切。
在歷史上,趙匡胤一系被趙光義殺的只剩下侄孫,連親弟弟趙廷美也被他害死,現在當然不可能再發生。
趙德昭這不是自大,而是自信。
活了三世將近兩百年,有著上千年的先知,有著完整的封建時代工業改革的章程,還有建立一個穩定政治制度的經驗。
在這樣的基礎上,趙光義算什么?
當然,趙德昭也不是眼高手低的人,相反,他有著豐富的與人斗爭的經驗。
他很清楚出,如今的他,跟趙光義完全不能比。
趙光義一個人領了三分之一的禁軍,頭銜,職銜一大堆,可以說權傾朝野。
而且他的功夫雖然稍遜趙匡胤,卻也是軍中強將,身手也不是現在才十四歲的趙德昭能比的。
而趙德昭除了打不贏對方,身份上更是無法比。
他去年開府,被不靠譜的趙匡胤只封了一個貴州防御使的虛職。
而這個虛職,僅僅只是一個從五品…
對這段歷史很清楚的他知道,趙匡胤終其一生,都不能算是個皇帝,也沒有皇帝的自覺性,就是一個軍閥。
被推上皇帝的寶座之后,戰戰兢兢,患得患失。
當上皇帝之前,他勇冠三軍,也是被一幫將領和結義兄弟忠心擁戴的。
可是坐上皇帝的位置之后,他始終找不準自己的定位。
從當皇帝一直到他被趙光義害死的十六年間,他可以說一事無成,所有的事情,都是歷史潮流下的必然。
就好比這次征略后蜀,也是有必然的歷史原因,而這,也算是他唯一的歷史功績。
除此之外的北漢,南唐等國后來被兼并,其實還是趙光義出力更多。
他沒有把自己當皇帝,只是把自己當軍閥,所以對于繼承人并不重視。
只要軍權在趙家人手里,他就安心。
杯酒釋兵權,他把將領的權力收回來后,大部分都到了趙光義的手里。
趙德昭沒有趙匡胤的支持,如何能跟趙光義斗?
一匹馬從后方插隊而來,趙德昭聽到了劉小的低聲提醒。“二哥,是王希甫來了。”
趙德昭抬起頭來,先跟路邊的百姓揮了揮手,展顏一笑。
這一幕,立即引得百姓歡呼。
趙光義與趙廷美看到百姓對著趙德昭歡呼,也都忍不住回過頭來看了一眼。
“二哥,不要隨意與這些下里巴人交流,省得有心人攀附。”
趙德昭心里吐槽,臉上卻笑道:“多謝三叔提醒…希甫,急匆匆過來可是有事?”
趙德昭心態未平,不想搭理趙光義,轉身望向了騎馬而來的王希甫。
希甫是字,本名是王承衍,他是趙匡胤義社十兄弟中王審琦的兒子。
他今年十八歲,比趙德昭大四歲,雖然跟趙廷美同歲,但是因為差輩了,反倒跟趙德昭關系更親近。
他博學多才,不僅精通騎射,還擅音律,每次聚會,他的唱詩可謂一絕。
唱詩在這個時代也叫吟詠,不管是詩,還是慢慢流行起來的長短句詞,在這個時代,都不是念的,而是唱出來的。
他的嗓音好,形象好,吟詠不僅在同齡人中傳出名氣,趙匡胤他們這些老一輩的,也都很喜歡聽。
此時的他臉色有些不好看,手持馬韁向趙光義,趙廷美抱拳敬禮,朗聲說道:“方才仵作抵達,發現雪花驄鼻尖有阿芙蓉粉末,后來發現甕城那邊幾個馬槽里面都出現了阿芙蓉粉末,顯然是有人故意針對二哥布局。
如今內侍省,刑部,開封府都派人在調查,不過大梁門甕城人員復雜,駐兵就有三百,每日行人數萬,難以清查啊…”
剛才出事的經過趙德昭還記得,他們走在最前面,進入甕城之后,兩邊的馬槽里面已經裝上了草料。
其他人下馬列隊,安排行進順序,而趙德昭不需要費心,一直騎在馬上。
一群馬圍在馬槽邊吃草,然后鼓樂隊的鑼鼓聲響起。
平日這些戰馬都經過訓練,處變不驚,但是這次鼓聲一響,馬就發瘋了。
追究鼓樂隊的責任當然不可能,現在只能寄希望找到是誰在草料里面下藥。
不過大梁門甕城是開封府進出西方的的主要門戶,即便今日,也是天亮以后才封鎖。
人來人往的想要找到下藥之人,難比登天。
何況,他也不需要查出結果就知道是誰在背后搞鬼。
除了趙光義,不會有其他人。
不過這個時期的趙光義還是很老實的,在南方平定之前,他會一直裝乖。
只要還有外敵,趙匡胤就不會對他下手,他也不會急著當皇帝。
他需要趙匡胤活著,幫他穩定朝局。
南方平定下來,宋朝不用腹背受敵了,才是他變的危險的時刻。
歷史上,975年平定南唐,976年,趙光義就動手了。
他很清楚,他不動手,趙匡胤就要開始為自己的兒子鋪路,奪他的權了。
雖然是親兄弟,但是在華夏,從來沒有兄終弟及的傳統啊。
至于后面的金匱之盟的說法,完全就是他當上皇帝瞎編,掩飾自己的不合法。
什么金匱之盟,他們的母親四年前就死了,一直沒有這個說法。
如今大宋的滿朝文武,也沒有一個認為趙光義會繼承皇位。
這件事也許不是趙光義親自授意,只是他的屬下所為,但是與他絕對脫離不開關系。
趙德昭才十四歲,哪里有什么仇人要致他死地?
趙德昭還沒有說話,卻聽見趙光義怒喝道:“傳令下去給刑部,開封府,不管再難,也要給我查出來是誰所為,我趙家的子孫,每一條命都是金貴無比的。”
他的形象本就不錯,今日受降大典,又格外裝扮了一番,這個時候騎在馬上,正義凜然地憤聲高呼,將一個愛護侄兒的叔叔的形象飾演到了滿分。
趙德昭心中冷笑,臉上笑容越發燦爛。“三叔,此事押后再說,我們先去西湖驛迎接廣政帝。”
“敢對二哥動手,不管是誰,三叔都幫你尋回這個公道。”他表現的依舊不愿意息怒,將身邊的幾個跟班全部都派去調查。
這個過程中,他們騎著馬步伐一直沒有停。
十里相迎,除了宗室和文武大臣,各人的跟班也都不少,行進的速度自然不快。
趙光義一直安慰著趙德昭,十八歲的趙廷美還在沒心沒肺地說笑。
趙光義口口聲聲要抓兇手,要替趙德昭出氣。
趙德昭反過來還要安慰趙光義,認為沒出大事,不必興師動眾。
兩人你來我往,表面上熱絡交談,卻都在考量對方。
而趙德昭演戲起來可要比26歲的趙光義嫻熟多了,他早已經是人生如戲,戲如人生了。
趙光義在趙德昭的臉上,表情上,形體動作上,沒有發覺任何異常,趙德昭卻在他的臉上發現了不少小情緒和不自覺的動作。
趙德昭在內心已經有了答案,今天的這件事絕對不是趙光義授意,只是下屬自作主張。
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了,趙光義自然要替下屬掩飾。
所以他的情緒有憎恨,有不安,有不甘,還有有故作張揚地東拉西扯。
當然,也有那么一點點屬于親情的憐惜。
26歲的趙光義還是一個勇往直前的將才,還不是十一年后,已經準備了奪位的變的老奸巨猾的帥才。
雖然歷史上的趙光義對趙匡胤一家趕盡殺絕,但是現在的趙德昭對他并沒有深惡痛絕。
他根本沒有把趙光義當做對手,他最多只能算現階段的對手。
目光后轉,跟在他們斜后方的隨從隊伍里面,屬于趙光義的隨從最多,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浩浩蕩蕩。
這個現階段的對手,真是有些難纏啊!
隊伍抵達了十里外的西湖驛,這里早已經被打掃的干干凈凈,所有人迎在門口。
趙光義為首,也是隔了五十米就下馬,步行過去。
趙德昭跟在后面,這種場合并沒有讓他不安,跟他在明朝弄出來的大場面相比,現在只是小兒科。
他打量了一下46歲的孟昶,身為降君,卻打扮的像個暴發戶,實在有些不知所謂。
而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他身邊低眉順眼的一個女人給吸引住了,不僅是他,就連趙光義他們,視線也忍不住被這個儀態萬千,眉波流轉的女人吸引。
這應該就是在歷史中留下濃重一筆的花蕊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