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政殿內,絲竹之聲,仿佛也被這一聲尖銳的叫聲給嚇得沒了聲息。
武媚手中的酒壺差點直接摔到地板上,就那個滿臉毛胡子,銅鈴大眼,張嘴就只能聽到哇哈哈聲的程咬金?
從殿門外傳堂而來的,不怎么溫暖的風,輕輕地指過眾人的臉頰。
立政殿的門外,一烏鴉,嘎嘎的叫著,卟愣愣飛過…
“是盧國公程卿?”一臉黑線的長孫皇后,強忍住想要伸蔥白般的小指掏耳朵的沖動,不確定地問了句。
“正是。”宦官,喘著粗氣,表情很奇怪,似乎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
殿內的一干嬪妃王妃,也都回過了神來,嘰嘰喳喳…
今年的重陽宴到底是撞了什么邪,文臣作詩也就罷了,居然武臣也要蹦出來作詩。
武臣作詩,好歹派點靠譜的代表,結果呢…
大唐的勛貴惡霸榜一、二名,糙漢子前三強,居然成為了武臣的文化擔當。
“陛下和上皇,沒被氣壞吧?”一位王妃忍不住小聲地問了句。
宦官趕緊一禮。“…陛下和上皇,好像還挺開心的。”
“…我就知道。”長孫皇后忍不住抬手輕撫前額,好吧,男人,總會突發性的變得幼稚,習慣了就好。
“不知程大將軍做的是什么樣的詩賦,你且誦來一聽…”一位嗓音清脆的妃子好奇地問道。
宦官點了點頭,只是表情有些扭曲地醞釀了好半天,這才開口道。
“重陽九月八,滿城盡菊花,香飄陣陣來,魁首歸我家…”
一時之間,噗嗤之聲不絕于耳。
一干嬪妃、王妃,終于憋不住了,剛剛聽了尉遲大將軍的詩作已經快要憋成內傷。
這會子哪里還能忍得住,一干花枝招殿的嬪妃、王妃們,有些一邊掩唇一邊笑,也有跺腳搖頭,不一而足。
甚至是那些侍候的宮女宦官,也全都風中凌亂不已。
武媚呆呆地站在長孫皇后身邊,提著酒壺,俏臉有些發紅,程大將軍,怎么這么厚臉皮…
長孫皇后方才也憋不住,笑了好幾聲才勉強忍住。
“這位程大將軍,唉,本宮都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了。”
一位嬪妃一本正經地故意點評道。
“娘娘說的極是,論及這作詩的本事,程大將軍倒真比尉遲大將軍強些…”
瞬間又惹得滿殿盡是花枝招展,如同數百只鶯鶯燕燕一同鳴唱。
嬪妃們興奮地嘰嘰喳喳著,她們討論的主題,已經不再是點評那些文臣的詩賦。
反倒是把話題集中到了這兩位糙老爺們的詩作,討論到這兩位大唐勛貴惡霸的各種趣聞上…
雖然,長孫皇后一直安穩而又賢淑地安坐在住位之上,不參與,不支持,不反對。
但是聽力過人的雙耳,卻一直在接收著這些流言八卦。
就在大家興奮不已的當口,卻又有一位宦官匆匆趕來,殿內的嬪妃與王妃都倍感好奇。
便是長孫皇后,也忍不住開口相詢。“這次又是哪位武勛作了詩賦?”
“娘娘明鑒,就在方才,盧國公第三子,太常寺丞程處弼作詩了。”
殿內,先是一片死寂,緊接著,暴發出了比之前更大的喧鬧與嘈雜聲。
“莫非就是那個吃了熊心豹子膽,喝過狼心狗肺湯的程三郎?”
“對對,就是他,不過他的瘋病已經好了,還治好了上皇和娘娘…”
“天哪,今日到底是什么日子,什么神神鬼鬼的都跳出來作詩…”
武媚也先是一呆,旋及翻了一個嬌俏的白眼。那個眼神不好的傻子,居然也去做詩…
長孫皇后額角青筋一跳,溫婉寧和的嗓音,幽幽地吐了一句憋不住的槽。
“難得啊,程國公父子連袂上陣,這怕是日后,會成為咱們大唐的一段佳話。”
一干嬪妃與王妃們表情古怪之極,看來連皇后娘娘都憋不住了。
隨著長孫皇后的示意,這位宦官清了清嗓子。“待到秋來九月八!”
“看來是在效法程大將軍的路子…”一位頗有才情的王妃及時地點評了句。
旁邊的一眾聽到此言的嬪妃們紛紛忍笑頷首不已。
“我花開后百花殺!”第二句一出,一股子凜冽肅殺之意,瞬間讓原本鶯鶯燕燕的立政殿針落可聞。
長孫皇后也是面現愕色,而正在琢磨著第一句的武媚,那雙水波流轉的杏眼陡然一睜。
“沖天香陣透長安!”第三句,仍舊豪邁壯闊,令人心性悸意,甚至開始頭皮發麻。
“滿城盡帶黃金甲!”第四句一出,非但不收,反倒更加的凜冽昂揚,更有一股大豪邁,大氣相。
讓殿內所有人的眼前,仿佛都鋪展開了一幅浩瀚的畫卷。
秋日,天地一片金黃,金菊怒放之際,正是百花已然零落凋謝之時。
巍峨弘大的長安城內,菊花的香氣成陣,直透長安。那那些金燦燦的怒發菊花。
令長安城,仿佛布滿了金盔金甲的虎賁一般。高舉兵戈,齊守大唐。
武媚緊握著酒壺,兩眼之中,異彩漣漣,芳心砰砰地險些蹦出了心口。
她仿佛看到了,高大英偉的程三郎,立身于那巍峨的兩儀殿中。
負手而立,迎著那凜冽的秋風,傲然良笑,放聲而誦。
真真恨不得能夠親眼一睹程三郎創作這首詩時的場面。
武媚篤定,唯有自己欣賞的程三郎這位的雄壯男兒。
才能夠創作出如此陽剛凜冽,雄渾豪邁的詩賦來。
長孫皇后難以置信地連連搖頭,此刻,亦忍不住張口評價道。
“如此雄渾大氣,凜冽昂揚的詩賦,非有大胸襟,大眼界者不能作。”
“怕是今日賦菊魁首,便是他程三郎了。”
“沒想到,程咬金那一家的毛胡子臉,居然出了程老三這么個另類。”
“真沒想到,居然會是他,他程三郎居然能作詩,能作出這等好詩…”
“別忘了,聽聞他庖廚之技藝也是十分了得,而且醫道更是…”
“…莫非,那熊心豹子膽和…”
長孫皇后許久,也才撫平激蕩的心懷,但是對于程三郎能夠創作出這樣的詩句。
仍舊是讓她覺得難以置信,這程三郎,總是不經意間,讓人一次接一次的對他刮目相看。
身邊的武媚,正憶及那次程三郎心懷好意,卻被自己誤會之時,隨口而言的那兩句話。
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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