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看著李承乾,撫著長須,看著那張依舊顯得年輕,甚至略帶稚嫩的臉龐。
這才想起,待到春來,他就要成為別人的丈夫,已然不再再當著孩子來看待了。
長孫皇后看到李世民那復雜而又有些尷尬的表情,倒也沒有戳破。
反倒向李承乾詢問起了今日事由的起因,因為父皇方才捉弄程處弼的那番舉動。
倒是讓李承乾明白,父皇也沒有怪罪程三郎,于是便硬起了頭皮簡略地解釋了幾句。
長孫皇后雖然方才在緊閉的里間,并沒有看到程三郎的窘態,可還是能夠想象得到。
這位程家三郎在收到了那幾枚銅板的俸祿之時,會是何種表情。
忍不住橫了一眼這位戲弄晚輩為樂的夫君,李世民不禁有些臊眉搭眼地摸了摸胡子。
“方才我也是被那小子給氣糊涂了,不捉弄他一下,著實氣不順。”
“他那句話,若是傳揚出去,呵呵,不知道又會有多少與老夫年紀仿佛之輩會尋這小子的麻煩。”
說到了這,李世民又忍不住悶哼了一聲,這句話實在是太氣人了。神特么的不是老人變壞,而是壞人變老。
趕情在這程老三眼里,老人都很壞是吧?臭小子。
今天沒抽他脊杖,已經是看在太子的面上對他格外開恩了好吧。
長孫皇后聽得此言,也是險些笑出聲來,好在,微表情控制十分專業的她終于控制住了自己沒有失儀。
李承乾看了看臉色似乎不太高興的父皇。又看到表情明明很端莊溫婉,偏生又透著一股子捉狹意味的娘親。
這一刻,內心卻暖意滿滿,父親哪怕是顯得有些生氣著惱,
可至少,不再是那幅永遠公事公辦,似乎要將自己這個兒臣拒之于千里之外的冷冰冰模樣。
原來,父親居然也會出現這樣的表情,這,已經有多少年,沒再見到過了…
李世民亦看到了李承乾似乎情緒波動得有些厲害,那目光之中流露出來的情緒。
讓李世民心生愧疚,可他終究是長輩,只能略顯得生硬地道。
“若是沒有外人,就不必稱為父為父皇了…咱們,咱們終究是一家人。”
“是,兒,兒子遵命。”李承乾兩眼一紅,險些落下了淚來,好容易才忍住,用力地點了點頭。
只是此刻內心卻無比的暢快,快活得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不停地笑。
看到了這一幕,長孫皇后心中一疼,趕緊撇開了臉,定了定神之后,這才朝著李世民道。
“夫君,要不今日,讓承乾留在這里,陪咱們一塊用膳吧?”
看到觀音婢那微紅的鼻翼,李世民有些生硬地嗯了一聲,只是鼻音重得有些厲害。
北風繼續吹,程處弼平平安安地回到了東宮,仍舊是那樣的精力旺盛,活蹦亂跳。
太子詹事于志寧,則顯得有些灰頭土臉,一切都被東宮的諸官看在眼里。
這也太不科學了點,完全不符合過往的經歷,于志寧回到了東宮之后,召來諸官仔細地叮囑了一遍。
讓這些官員們收起了其他的心思與雜念,莫要再胡思亂想,老老實實給殿下辦事。
太子殿下,則是在甘露殿呆到了掌燈時分,這才由著陛下的心腹侍衛頭子趙昆送回了東宮麗正殿。
這一切,都被東宮上下看在眼里,原本擔心的這場沖突會讓殿下聲譽受損,被天子責罰的東宮人等都松了口氣。
程處弼裹緊了裘衣,騎著自己的大宛名馬,領著兩個忠仆,晃晃悠悠地朝家而去。
心里邊,頗有些忐忑,畢竟自己在東宮那邊又跟人懟了一陣,還被提溜進宮來。
也不知道爹他們知曉了這事沒有,重要的是,父親會不會仍舊像上次自己暴打勛國公世子那般不理會。
還是會殺氣騰騰地提溜著一根大棒棒立于府門外等著自己。
如果是第一個選項,程處弼一定會在心中默默地贊頌著父愛的寬容。
如果是第二個選項,自己到時候是直接過家門而不入呢,還是直接趕緊老實埋頭認錯,爭取坦白從寬?
糾結中的程處弼來到了府門口,居然沒有看到親爹,打聽到爹已經回了府,一切如常。
兩位兄長也都已經竄回了府中,正跟爹在前廳吹牛打屁,這讓程處弼松口氣之余,又不禁有些緊張。
莫非爹還不知道東宮發生沖突的消息?似乎不太可能。
思來想去半天的程處弼最終一橫,大踏步地竄進了前廳,開沒來得及開口。
就看到了二哥程處亮看到自己頓時兩眼一亮。
“喲喲喲,這是誰啊,原來是老三啊,聽說你又被罰了三個月的俸祿,哈哈哈…”
發出這么無恥嘲笑聲的,正是程處弼的親兄長,親二哥程處亮。
結果還沒等他笑完,直接挨了親爹一腳。
“滾一邊去,自家兄弟被罰俸你還這么高興,再笑信不信老夫家法侍候!”
程處亮只能悻悻地閉嘴,卻忍不住小聲地嘀咕道。“上次我被罰俸的時候,大哥和老三還不都笑我了?”
“有當著老夫的面笑話你嗎?”程咬金恨鐵不成鋼地瞪了這個鐵憨憨的老二。
想了想,又瞪了一眼程處弼和程處默這兩個親兒子。“下次不許這樣。”
“好的父親,下次孩兒一定不取笑二哥。”程處弼很是熟練地表明了態度。
老大也一樣,其實說實話,家里邊哥仨個,最實在的,當屬二哥程處亮。
大哥嘛,呵呵…可就不好說了。
程處弼湊到了老程家那如同聚義廳風格的火盆前烘著雙手。“爹,你們都知道了?”
就見程咬金呵呵一樂,坐到了案幾后邊,抄起了酒杯灌了口酒道。
“廢話,你以為東宮是什么地方,陛下的皇宮如果是個水瓢,那東宮就是個笊籬…”
“…”程處弼摸了摸鼻子,這個形容太特么的形象了點,也對。
就東宮那幫子家伙,又有幾個是盡心盡力地為太子效命的?
可以說絕大多數都是拿東宮當成他們升官的跳板而已。
這種情況下,東宮稍微有些風吹草動,自然就會朝中臣工皆知。
唉,沒有想到,大唐皇家的保密工作,做得如此之差。
好在自己只是太子身邊的安保人員中的二把手之一,不用承擔這個主要責任。
“來來來,爹只是聽到風聲說你跟孔穎達爭執,陛下似乎想要按下了此事不表態。
可你為何又被罰俸祿?好好跟爹說說到底怎么回事。”
程處弼一想回憶起自己被罰俸祿之時的場面,眼眶都險些紅了,幽幽地長嘆了一口氣。
“唉,小孩子沒娘,說來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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