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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破碎的回憶

  冬季的雪夜,

  戈爾曼站在院落內,望著身前這棟記憶中的二層小樓,細碎的雪花從天而降,透過他的身體落在地上。

  一樓窗框的邊沿已被積雪填滿,中央的位置透出溫暖的火光。

  他記得這一天。

  七年前,圣血教派分發第一批“圣血”的那一晚......

  鬼使神差般的向前走到窗邊,透過玻璃看到里邊的景象,瞳孔稍稍收縮,右手搭在墻上,又湊近些。

  燃著柴火的壁爐邊,此時不過13歲的妮雅窩在長椅里頭,眉眼間滿是痛苦與疲累,而同歲的戈爾曼卻是呆坐在她的身旁,臉上的茫然肉眼可見。

  此時僅是兩鬢斑白的老神父拿著兩條毛毯從房間內出來,先是遞給了戈爾曼一條,又將另一條蓋到妮雅身上,這才在旁邊落座,守著他們倆。

  “雷蒙德叔叔,妮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伸手探了探妮婭滾燙的額頭,戈爾曼不無擔憂的問道。

  “這是她成為獵人前必須要經歷的,‘圣血’會拔高她的資質,若是連這點痛苦都無法承受,她便沒有資格踏上獵人之路。”

  雷蒙德神父看著妮雅,眼中憐惜的情緒一閃而過,最終又化做堅冰。

  “我也注射了‘圣血’,可我......我跟他們是不是不一樣?”

  “噤聲!”

  察覺到戈爾曼想要提及不久前發生的事情,雷蒙德的臉色當即就是一變,厲聲打斷道,

  “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了么,離開祝禱室后,里邊發生的一切你都必須忘記,絕不能跟任何人提及!”

  “對不起,我只是......雷蒙德叔叔,我昨天又夢見了那些東西,滿是黑霧的城市,巨大的血月,還有那些......抱歉,我......最近我開始聽到哭聲,那不是小孩子或是成年人的哭聲,聽人讓人感覺渾身都爬滿了毛毛蟲那般惡心。”

  回想起夢中的情形,戈爾曼那張青澀的臉龐上滿是惶然與無措,斷斷續續的傾訴著潛藏于自己心底的秘密。

  窗外的戈爾曼默然望著屋內的兩人,腦海中回想著這些年在夢境中的所見所聞。

  那時候的他,能夠相信的也就只有雷蒙德神父還有妮雅而已,誰能想到在未來的日子里,這兩人會接連死在他的面前,更別說還都是由他親自動手。

  “戈爾曼,這只是在一些后遺癥而已,就像妮雅在注射圣血后發高燒,渾身虛弱,我曾經也有過類似的在變化,你得學會戰勝它們,合格的獵人,從來都不會抱怨困難,而是迎難而上!”

  拍了拍戈爾曼的肩膀,雷蒙德神父鼓勵著他,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有些遲疑的問道,

  “你有沒有從那輪血月里看見什么?”

  “沒有,只是些奇特的紋路,啊,我想起來了,我在雅楠的修道院里見過類似的......雷蒙德叔叔,我是不是應該從里邊看到什么?”

  戈爾曼的故鄉,從來都不是安靈島,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他就一直生活在雅楠島上的一座修道院內,從未接觸過外界。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對朔明王朝這邊的禮儀極為不適應,面對陌生人時性格也顯得有些內向。

  “不,什么都看不見才是最好的,如果......我是說如果,在未來的某一天,你在血月中看到了某個存在,你記住,它是每一個獵人都在追尋的宿敵,你必須得擊敗它,不惜一切代價的擊敗它!”

  雷蒙德神父的表情逐漸變得激動。

  “它很厲害嗎?”

  瞧見雷蒙德神父臉上的凝重神情,尚且只是孩童的戈爾曼縮了縮身子,小心翼翼的問道。

  “那是一個錯誤,絕不能被原諒的錯誤,戈爾曼,如今的我茍且活在世上,便是想要彌補這個錯誤,就算是百分之一......不,哪怕能彌補萬分之一也好,我都愿意押上我的一切,哪怕是生命。”

  伸出雙手摁住戈爾曼的肩膀,雷蒙德的情緒隱約出現了某種變化,一字一句的接著說道,

  “戈爾曼,只當是我求你,不論未來發生了什么,當你看到血月中的存在出現,一定要干掉它,還有,未來你若是還有機會回雅楠,你記得去一趟拜爾修道院,記住,拜爾修道院庭院內的神像!”

  “我會幫你的,雷蒙德叔叔,如果我看到,一定會幫你的!”

  那時候的戈爾曼面對從小將自己帶在身邊照料的雷蒙德神父突如其來的囑托,只能點頭應下。

  窗外的戈爾曼卻從這番本以在這些年的忙碌日常中逐漸遺忘的對話中,覺察到了更多的東西。

  即便在后來夢境中確實沒有再出現過剛注射“圣血”后的情況,但戈爾曼可以肯定自己身上的特殊狀態絕非是獵人們應該有的變化。

  這其中的問題之所在很可能跟自己當初在雅楠島上經歷過的一些事情有關,因為他隨著圣血教派的船隊來到安靈島后的生活跟妮雅并無兩樣,而在他熟練掌握圣血能量之余,后者卻深受獸化病的困擾。

  雷蒙德神父似乎知道些什么......

  拜爾修道院庭院中的神像,那里邊究竟藏著什么?

  此時的戈爾曼也意識到了為何自己會出現在這個時間點的原因,極有可能是自己昏迷前的執念引領自己來到了這段原本已經被埋藏在腦海深處的回憶。

  可是除開這一次以外,之后那幾年,雷蒙德神父再也沒有提及有關于血月的事情......甚至于在自己從珍獸島返回,開始調查獸化病之際,仍舊沒有告知的意思,僅僅只是留下了一本記錄著圣血教派在安靈島上這些年所作所為的記事簿。

  曾經雅楠島上所發生的一切在其中絲毫沒有提及。

  他忘了?

  戈爾曼無法理解,雷蒙德勝負過去如此在意,甚至愿意為之犧牲性命的事情,臨死之際卻沒有提及。

  等等,他真的沒有提及嗎?

  “我必將你引回正途,即便代價是我的生命!”

  雷蒙德神父臨死前留下的最后一句遺言,在當時聽起來十分不合時宜,若是結合這段記憶......

  難道說他想通過這種方法提醒自己,直接說不行么,為什么一定要用如此隱晦的表達?

  黑霧中的城市,血月......

  哭泣聲忽地響起了。

  周遭的一切都變得扭曲,戈爾曼的腳下就如同踩到了空處,驀然抬頭望向夜空。

  一輪血月高掛!

  還未等戈爾曼反映過來,黑暗再度襲來。

  只不過這一次不再是無盡的空虛,而是如同從深海中浮起一般,渾身上下的重擔都在逐漸卸去。

  是時候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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