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拇指一豎道:“這位好漢爺一說便說在點子,那幾位客官天還沒亮便走了,應該是想搭早起的渡船過河。”
佟尚賢聽得一愣,鐵追命也疑惑的道:“不是說渡口封了嗎,怎么還有渡船過河?”
掌柜的壓低聲音道:“好漢爺有所不知,即便渡口封了,但只要銀子管夠,總有船家愿意過河。尤其天還沒亮的時候,渡口的官差睜一眼閉一眼,使點銀子便能走了。”
金無忌等三人恍然一悟,只聽鐵追命沉聲道:“我看蝶語妹子放不下那瘟生,肯定暗中綴著他們,哼…那眼下還有沒有渡船過河,銀子我們管夠。”
掌柜的苦笑道:“眼下可難辦了,官府的禁令說得明白,誰敢犯禁過河,便要罰沒所用船只。如今浪頭這么大,只有吃水極深的大樓船才敢起錨,那一艘船的造價少說十萬兩銀子,可不是開玩笑的。”
金無忌等三人齊齊一滯,還是鐵追命把心一橫,毅然決然的道:“十萬兩便十萬兩,我們出得起!黃臉奸你怎么說,干不干?”
佟尚賢一正色道:“銀子是蝶語妹子給的,咱們總得護她周全,那還有什么好說的,干!”
金無忌哈哈一笑,拍著其他兩人的肩膀道:“好!蝶語妹子說咱們豪義任俠,咱們便‘俠’給她看看,走!”
三人這廂意氣風發,依照書信指點,啟出車中的銀鈔,之后馬不停蹄直奔渡口。
此刻時光已近辰末巳初,不知三人能否尋得船只,順利抵達黃河對岸?
渡船走了約摸半個時辰,前方孟津府已然遙遙在望,頂層觀景閣樓之中,邢振梁一行人正在飲食。
謝青衣經過一夜休息,氣色多少有所好轉,只是全身要穴被制,此刻正陰沉著臉獨自飲酒。
邢振梁和薛繼祥對面而坐,中間正是先前那白衣公子,也即邢振梁的獨子邢鑄鑌。可嘆他這時神情落寞,面容十分憔悴全無當日懲治金無忌等三人時的飛揚意氣倒像是有病在身的模樣。
薛繼祥看到邢鑄鑌興致缺缺忍不住勸解道:“鑄鑌侄兒何必如此喪氣,少年人血氣方剛,逢場作戲也是有的,但你那位紅顏知己出身青樓,實在不宜納為妻妾,一味執著于此,并非英雄好漢當為。”
邢鑄鑌眼簾微抬,皺起眉頭道:“叔父有所不知,內子原本是官宦之后只因父輩獲罪抄家,才被迫寄身平康,但她從來都是以藝侍君的清倌人,我們兩人結緣發自真情絕非叔父臆想的那般齷齪。”
\\咪\\咪\\閱\\讀\\app
薛繼祥登時噎住苦笑間只聽邢振梁沉喝道:“逆子仍是冥頑不靈,你敢再叫那賤婢一聲‘內子’看我不打斷你兩條狗腿!”
邢鑄鑌畢竟不敢忤逆親父,倒是薛繼祥呵呵一笑道:“老哥這話可把自己都罵進去了,侄兒生得若是狗腿,你又是什么出身?”
邢振梁聞言哭笑不得,邢鑄鑌也禁不住嘴角微翹,薛繼祥趁勢又勸解道:“侄兒且放寬心,我那文侄女品貌俱佳,你們兩人若能成就姻緣,必定是武林中的一段佳話。”
邢鑄鑌本想繼續分辯,卻被邢振梁冷厲的目光生生剎住,只得心中暗轉念頭,管那什么“文侄女”品貌佳不佳,總之一口拒絕便了。
此時有專事待客的小二端酒壇,畢恭畢敬的道:“四位客官要的十年女兒紅,請慢用。”
薛繼祥隨手接過,正待拍開封泥,便覺情形不對,當下冷笑一聲道:“船家是欺負我們不懂行嗎,十年女兒紅的封泥,怎么像是剛糊的?”
小二臉色一變,強自鎮定的道:“客官說笑了,這的確是十年女兒紅,不信您打開來嘗,如果不是的話,小的任憑幾位炮制。”
薛繼祥和邢振梁都是老江湖,打眼一瞧便知小二心中有鬼,接著只聽邢振梁冷冷的道:“既然你如此自信,不妨先飲一杯,再告知我們真假與否。”
小二這下可撐不住了,噗通一聲雙膝跪落,一臉驚怕的道:“幾位好漢爺饒命,小的…小的只是一時貪財,聽了別人的話,放了一點蒙汗藥,可絕對沒想害幾位好漢爺的性命啊!”
薛繼祥和邢振梁對視一眼,緩和了語氣道:“小二哥不必驚惶,你且老實交代,究竟是誰指使你下藥,等麻翻我們之后,又有什么圖謀?”
小二此刻已經六神無主,便即和盤托出道:“是一位蒙了面的夫人,她給了小的一百兩金子,說等幾位好漢爺昏倒之后,便將這位白衣相公帶走,然后等船靠岸,再把幾位好漢爺安置在客棧。”
邢振梁越聽越怒,霍地拍案而起,咬牙厲喝道:“那賤婢果然還不死心!你這便帶我去找她,昨日我有言在先,她既然糾纏不放,休怪我辣手無情!”
這位“鐵翼神隼”怒不可遏,拽起小二大步流星而去,邢鑄鑌見狀慌忙向薛繼祥道:“求叔父快去阻止家父,內子毫無抵抗之能,恐怕真會喪命啊!”
薛繼祥知道邢鑄鑌處境尷尬,沒法出面阻攔,于是微頷首道:“罷了,人命關天,輕忽不得,那侄兒你看著謝大相公,我保你那紅顏知己一命便是。”
邢鑄鑌自然千恩萬謝,眼見薛繼祥拔步而去,他臉忽然露出興奮和祈盼之色,一時之間頗有些坐立不安。
謝青衣暗自納罕,忍不住干咳一聲道:“蝶語小娘子命在頃刻,邢少俠難道一點都不擔心?”
邢鑄鑌劍眉一軒,緩緩打開緊握的手掌,只見他掌心里托著一枚紙團,面隱約可見娟秀字跡。
謝青衣恍然頓悟,點頭嗯聲道:“看來你跟蝶語小娘子已經暗通款曲,但你父親和叔父都是絕頂高手,我可不信蝶語小娘子真有辦法對付他們。”
邢鑄鑌似乎也有些底氣不足,但仍是凜然正聲道:“不管如何,我總是愿意相信她。”
謝青衣暗自啞然,此時忽聽樓頭傳來略帶哽咽的聲音道:“鑌哥,我…我也總是愿意相信你。”
話音方落,窈窕麗影已經出現在兩人面前,臉雖然還覆著重紗,目光中卻是近日從未展現過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