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繼業為免長白薛氏遭遇滅頂之災,情愿以自己一死激起薛氏弟子拼死一搏,臺下的薛繼芳等人看得目眥欲裂,驚駭之下齊齊驚呼出聲,想要救援卻哪還來得及?
孰料正在此時,倏見姬承梁斜刺里撲上,一把抱住薛繼業,隨后指出如風,連點了他幾處穴道。
薛繼業立刻動彈不得,只能看著近在咫尺的刀鋒,滿心苦嘆不已。
斷九州這才收回大關刀,接著一派贊賞的道:“姬護法深明大義,本座十分欣慰。”
姬承梁心思活絡,慣于見風使舵,聞言趕緊正聲道:“絕滅神王過獎了,屬下一心為神教著想,這都是分內之事。”
斷九州滿意的嗯了一聲,姬承梁則暗暗自得,再看薛繼芳也向他投來感激的目光,更讓他深覺此番選擇不錯,日后在凈宇教中前途無量。
這時曹樾鐘和佘險峰、卜溪源和臧冥河的兩處戰局已經陷入膠著,除此之外再無一人出面解救葉行歌。
岳嘯川不由得心生慨嘆,轉念間試探著道:“教主一心向善,豈能任他枉死,四姑娘意下如何?”
時媚煙一雙妙目四下里溜了一圈,卻是訥訥的道:“神意神王和絕滅神王有備而來,眼下的局勢對教主十分不利,貿然出手只怕是以卵擊石。何況少主并未發話,我不敢擅自決定,還請岳先生見諒。”
岳嘯川明白鮮于曼的苦衷,畢竟她要為百毒門的生死存亡打算,的確不敢輕舉妄動。
而且推己及人,或許葉行歌不乏擁躉,但情勢既然如此,又有幾人能義無反顧、挺身而出?
臺上的汪藏玄看似全力拼斗,實際卻早已完全掌控局勢,意氣風發之下故作姿態的道:“山人絕無反叛之意,只要教主愿意認輸,并且遵守諾言、收回成命,之后山人必定負荊請罪,恭請教主發落。”
他這話說得漂亮,但兩人的拼斗之勢完全失衡,葉行歌如今只能苦苦守御,一旦撤回內力,唯有死路一條,無限憤懣間全身都一陣顫抖,卻偏偏奈何汪藏玄不得。
汪藏玄雌伏多年,今日終于占盡上風,睨著眼前的末路王者,唇角微勾之際徑以一線傳音道:“教主體質特異,向來百毒不侵,也是因此才疏忽大意,卻沒想到有此一著吧?”
葉行歌心中同樣存著疑問,隨即又聽汪藏玄道:“所謂‘是藥三分毒’,正因為教主百毒不侵,所以諸般靈藥在你身上也難以起效,致使你重傷之后久未痊愈。”
“直到紫冥神王奉上百里兄苦心煉制的廣靈金丹,此丹之所以藥效立竿見影,固是因為本身匯集無數天材地寶,但更重要的是它能暫時破壞你百毒不侵的體質。”
“當日蒲教主夫婦跟山人說起此事,山人多少還有些懷疑,便在你前來游說時特意做了試驗,結果的確盡如所料,這才有了今日之局。”
葉行歌聽罷汪藏玄這一番話,恍然之余又生疑惑。汪藏玄心知肚明,跟著淡笑道:“酒水一向由教主的親信嚴密看管,山人的確不好弄鬼,但這柄法刀上早已淬煉散功劇毒,若非服下解藥必定中招。”
葉行歌總算完全明白,一時之間只恨自己太過疏忽,居然全未防備眼前這名狼子野心之徒。
汪藏玄察顏觀色,輕輕一嘆道:“教主自毀長城,山人若不取之,實乃違背天意,得罪之處萬請教主諒解。”
他這廂說得冠冕堂皇,手下也終于不再容情,洶涌內力不斷涌向葉行歌,打定主意要將他當場擊斃。
眼看葉行歌已經命在頃刻,此時卻聽嗡的一聲震鳴,讓場中所有人都心底一顫,精神陡然緊繃起來。
伴著嗡鳴炸響,一支粗如鴨卵的金色巨箭破空疾射而來,直取汪藏玄背心要害!
斷九州打眼覷得分明,驀地虎吼一聲,大關刀奮力一劈,生生將那金箭斬做兩截。
但箭上蘊含的力道極大,強如斷九州也被帶得退后兩步,正在這稍縱即逝的一瞬,陡見兩條人影竄上高臺,各持刀劍前后夾攻汪藏玄,配合之默契堪稱妙到毫顛。
這兩人都已至花甲之年,同樣須發皆白,一身修為幾臻化境。
身形高瘦的喚作“狂邪”薊無傷,略顯矮胖的喚作“龍武”扈旌權,這下他們是謀定而后動,聯手一擊威不可擋。
斷九州識得厲害,強行突前一步,大關刀力斬薊無傷。
汪藏玄同樣不敢怠慢,只能撤回壓迫葉行歌的右手,飄身閃開扈旌權的神妙劍招。
扈旌權得勢不讓人,手中長劍光華亂閃,招式如同水銀瀉地,層層沓沓而連綿不絕,逼得汪藏玄不住退后。
不遠處的薊無傷也豁盡全力,一口九耳八環潑風刀敵住斷九州的大關刀,一時之間不落下風。
兩大絕頂高手突然入局,場中形勢立刻為之丕變,正在眾人瞠目結舌之際,又見一人趁隙撲上高臺,一把攬住搖搖欲倒的葉行歌,二話不說便往臺下沖去,看來是想奪路而走。
此人一身黑衣,面相極其猙獰,也已經白發蒼蒼,同樣是凈宇教中屈指可數的大高手,喚作“滅法”鄧海蛟。只不過他修為雖高,卻自知并非斷九州之敵,所以先以救人為要。
汪藏玄獨對扈旌權,一者他跟葉行歌拼斗良久,內力消耗不少,二者本身也不以武功見長,倉促應招更落下風,所以只能勉強自保而已。
反觀斷九州卻是刀法強橫、力大無窮,再加上周身如鐵、刀槍不入,任憑薊無傷能為再高,可終究沒法與之抗衡,很快便被逼得捉襟見肘,甚至還有幾次險些喪命在大關刀下。
但既然已經出手,便沒有后悔的余地,薊無傷只能咬緊牙關,全力鏖戰斷九州,不讓他有余暇追擊鄧海蛟。
斷九州暗罵難纏,霍地提高聲音道:“鄧老鬼劫持教主,公然背叛神教,給本座將他拿下!”
鄧海蛟聽斷九州顛倒是非,險些氣出一口老血,這時卻聽哄然應和,四條人影沖出人群,一起向他圍殺而來。
前邊一人面色森戾,使一柄五股鋼叉,喚作“血海閻王”步淮征。
后邊一人身形枯瘦,使一根鳩頭拐杖,喚作“枯骨神君”柯士達。
左邊一人惡形惡相,使一桿丈二馬槊,喚作“天煞暴君”暴九錫。
右邊一人膀大腰圓,使一對八棱紫金錘,喚作“七殺兇神”韋搏虎。
這四人分別是汪藏玄和斷九州的麾下,此時見到即將“改朝換代”,自然爭先恐后、急欲立功。
若論單打獨斗,鄧海蛟誰都不懼,可對方一擁而上,他又得分心照顧葉行歌,如此便難免顯得力不從心。
眼看鄧海蛟即將陷入苦戰,驀地又聽嗡鳴過耳,一支金箭勢若雷霆,突襲四人之中能為最強的步淮征。
步淮征更不遲疑,五股鋼叉奮力一撥,雖然將金箭格飛,卻還是被沖得氣血狂涌,險些一跤跌倒。
眾所矚目之下,赫見一名金衣人張弓搭箭,揚聲暴喝道:“反賊汪藏玄、斷九州犯上作亂,凡我神教忠心教眾,立刻動手將二賊誅滅!”
這金衣人喚作“皇逆”爾千流,一頭白發梳得一絲不亂,頗見高華氣質。臺上的秦傲天與之頗有私交,當即應和道:“不錯,小的們誅滅反賊,教主看到了大家的忠心,自然會體恤下情、順應民意!”
他這下也把“民意”搬出來造勢,雖然有些越俎代庖,但算得上事急從權。
眾人眼見薊無傷等四大高手力保葉行歌,已經有些立場動搖。此時再聽到這話,不少人干脆把心一橫,奔著“忠心護主”的功業沖殺出來。
場中頓時兵戈四起,呼喝斥罵聲不絕,竟成一場驚天變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