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洶涌,命在頃刻,岳嘯川一是贊賞鮮于曼舍生取義,二也憐惜她一片癡心,莫名感慨之下終是鄭重點頭道:“若是還有來生,在下必定不負鮮于少主。”
鮮于曼瞬間釋然,目光中半是歡喜半是傷感,驀地張臂抱住岳嘯川,仰臉獻上櫻唇。
岳嘯川自知在劫難逃,豈能忍心拒絕,索性也放開胸懷,埋首下去接受了這番愛意。
正在兩相繾綣之際,忽聽門口轟的一聲巨響,厚重的鐵閘居然生生被掀開,狂猛的氣浪激得整間鐵屋都一陣動蕩。
岳嘯川和鮮于曼險些被掀翻在地,震驚之余齊齊向門口望去,一時之間幾疑身在夢中。
此時只見一條人影沖進門來,定睛處失聲驚呼道:“鮮于少主!還有岳兄!你們沒事吧?”
岳嘯川和鮮于曼認出來人竟是樊飛,愈發驚喜交加,連忙點足掠至近前,三人更不多話,立刻結伴沖出鐵屋。
外間風雨飄搖,空氣異常濕冷,與火光沖天的鐵屋內形成鮮明對比。
鮮于曼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樊飛見狀連忙解下外袍遞上去,同時關切的道:“鮮于少主切莫跟在下客氣,萬一受了風寒便不好了。”
鮮于曼卻之不恭,只好接過外袍披上,隨后斂衽為禮道:“多謝樊先生相救,此恩妾身沒齒難忘。”
樊飛謙遜的道:“在下純屬適逢其會,全仗鮮于少主和岳兄洪福齊天,正是命不該絕、五行有救。”
鮮于曼定了定神,疑惑的道:“這鐵屋十分堅固,妾身和岳先生都束手無策,樊先生又是如何將之打破?”
樊飛微笑道:“神意神王賜給在下三枚神機門霹靂子,以作保命之用,此次剛好派上用場。”
鮮于曼恍然一悟,暗忖果然是命不該絕、五行有救。岳嘯川也暗自欣慰,抱拳為禮道:“總之還是樊兄來得及時,日后在下必當竭盡所能,報答救命之恩。”
樊飛連稱不敢,此時又見一條人影趨上前來,語聲哽咽的道:“真是少主,萬幸你沒遭了項五的毒手。”
鮮于曼認出是時媚煙,連忙握住她僅剩的左手,衷心喜慰的道:“煙兒你還活著,項五怎會放過你的?”
時媚煙淚眼盈盈的道:“多虧樊先生相救,我也以為少主已經遭遇不測,是岳先生救你的嗎?”
鮮于曼玉頰飛紅,低咳一聲道:“總之說來話長,你跟樊先生也打算上太行山吧?”
時媚煙點點頭道:“是,樊先生得回去稟報神意神王,我們今晚趕到莊子里投宿,恰好見到這里的主人在點火,卻沒想到他要害的正是少主你們。”
鮮于曼翟然一醒,連忙探問道:“那是莊上的鄒鐵匠,你們將他怎樣了?”
時媚煙察言觀色,訥訥的道:“事情還沒弄清楚,我們不敢隨意處置,所以先把他關在東屋,等候少主發落。”
鮮于曼松了口氣,緩緩搖頭道:“鄒鐵匠也是個苦命人,咱們這便去看看吧。”
時媚煙答應一聲,當下四人便前往東屋,打眼只見鄒鐵匠僵臥在地,顯然是被點了穴道。
看到岳嘯川和鮮于曼安然無恙,鄒鐵匠直是大失所望,眼睛發紅的道:“凈宇教的狗賊!老天爺怎么不收了你們?好!反正已經落在你們手里,要殺要剮隨你們的便!”
時媚煙聽得有氣,立刻請示道:“這廝不僅戕害少主,如今還敢出言不遜,少主可要我掌他的嘴?”
鮮于曼擺擺手道:“煙兒不必動怒,容我跟他說兩句。”
時媚煙只能退下,鮮于曼走上前去,一臉肅然的道:“閣下如今功敗垂成,可曾后悔對我們下手?”
鄒鐵匠狠呸一聲道:“用不著消遣我,我既然做了,便不會后悔。”
鮮于曼搖搖頭道:“閣下連女兒被捉走都能忍氣吞聲,甚至打算躲去南方,但轉眼便對我們痛下殺手,實在讓妾身不解,難道你不怕事后被神教追究?”
鄒鐵匠滿面激憤,愈顯戾烈的道:“我閨女被捉走,我即便反抗也是死路一條,更別說把她救回來。可既然你們自己送上門,我便當作是幫她報仇,哪怕最后被凈宇教抓住殺了,無非是兩條命換兩條命,反正我不吃虧。”
鮮于曼嘆口氣道:“閣下想必是突然發現妾身的身份,一時之間氣怒攻心,才做出那等過激舉動。妾身便讓你仔細考慮一晚,辨明個中利害取舍,明日再聽你的決斷。”
鄒鐵匠聞言一愣,隨即忿忿的道:“你用不著假惺惺,要殺趕緊殺,十八年后我又是一條好漢。”
鮮于曼不再理會鄒鐵匠,示意時媚煙將他押出去,接著語帶征詢的道:“天色已經晚了,不如大家在此住下,一切事情等明日再說如何?”
樊飛沉吟著道:“也好,那兩位姑娘便宿在東屋,在下和岳兄去正屋,鮮于少主若有吩咐,我們兩人必定隨叫隨到。”
鮮于曼點頭道:“那便如此決定,大家各自警惕,切莫再著了道。”
樊飛頷首稱是,隨后與岳嘯川一起前往正屋安頓,出門時恰好見到時媚煙回來復命,只見她柳腰一折,畢恭畢敬的道:“多謝岳先生照顧鮮于少主,大恩必當補報。”
岳嘯川臉上發熱,難掩訕訕的道:“四姑娘過譽了,此次若非你與樊兄相救,我們兩人早已葬身火窟,在下實在慚愧。”
時媚煙一正色道:“岳先生才是過謙了,那賊鐵匠必定用了什么陰謀詭計,你和鮮于少主宅心仁厚,這才被他有機可趁。”
她這猜測倒也算是不離十,岳嘯川暗暗感激,游目四顧間面現疑惑的道:“敢問四姑娘,鄒鐵匠被你押往哪里了?”
時媚煙拿手一指,一臉鄙夷的道:“那賊鐵匠罪該萬死,先將他丟在茅房反省一夜,明天再看少主怎么炮制他。”
岳嘯川和樊飛聞言直是哭笑不得,時媚煙也微露笑意,接著又道:“剛才還有幾名村民結伴過來察看,我只報了自己是凈宇教的人,便將他們嚇得屁滾尿流、抱頭鼠竄,哼…無膽匪類,不值一提。”
這位四姑娘雖然靦腆,但今夜見到鮮于曼死里逃生,狂喜之余倒顯露了幾分少女嬌性。
岳嘯川和樊飛愈發好笑,又叮囑了時媚煙幾句,之后便各自回房安寢。
打來井水洗漱完畢,岳嘯川正待上床休息,卻聽樊飛輕咳一聲道:“岳兄得以窺見鮮于少主的真容,看來她對你推心置腹了吧?”
岳嘯川暗自一滯,勉強不動聲色的道:“機緣巧合罷了,只是沒想到樊兄和鮮于少主原本是演了一場戲,著實讓在下有些啼笑皆非。”
樊飛嘆口氣道:“岳兄千萬莫怪,如今神教表面上一統天下,實際江湖中卻暗潮洶涌,的確不能不防。”
岳嘯川微頷首道:“此事鮮于少主已經跟在下解釋過,在下并無怪罪之意,何況你我一見如故,此次在下又受了樊兄的救命之恩,之前種種便一笑而過吧。”
樊飛拊掌笑道:“岳兄海量寬宏,在下總算稍稍安心。此番你和鮮于少主患難與共,由絕境之中殺出血路,想必關系也更近了一層,在下衷心祝愿你們兩人白頭偕老。”
岳嘯川暗自扶額,趕緊正聲道:“樊兄切莫想當然爾,當時身陷絕境,在下不忍見到鮮于少主孤單無依,所以才略微親近了些,此后還望樊兄守口如瓶,切莫壞了鮮于少主的清白名聲。”
樊飛打個哈哈道:“在下醒得,絕不會讓岳兄和鮮于少主難堪。你我暌違日久,便請岳兄將分別后的情形說與在下如何?”
岳嘯川松了口氣,依言將過往講述了一遍,直至深夜時分,兩人才熄燈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