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子演了半輩子命樣,真的把自己代入進了愛民如子的命樣的角色,還是那種帶點圣母氣息的命樣。
她對報仇沒有想法,也根本沒去申請執照,只想看到女兒放下仇恨,把命樣的工作繼承下去,她太愛這座島了。
白石想了一下,決定實話實說,委婉告訴她這么下去的話,她的孩子不僅放不下仇恨,可能還要殺人。
上周,門肋紗織——也就是剛才差點被島袋君惠從背后勒死的短發女人——把她去年抽到的儒艮之箭弄丟了。
目睹過“命樣復活”后,門肋紗織對人魚的傳說堅信不疑,一邊相信儒艮之箭真的能永葆青春,一邊又害怕“弄丟了箭會被人魚降災”,慌得不行。
她找到島袋君惠,想讓巫女再給自己一支箭,從而讓“會被降災”和“長生不老”相互抵消,就算倒霉,也不會致命。
島袋君惠很是疑惑,她很清楚人魚傳說都是編出來的,門肋紗織以前也不太相信,怎么突然怕成這樣?
門肋紗織為了讓島袋君惠意識到丟箭的嚴重性,只好把事情抖落出來了。
她想,雖然命樣是島袋君惠的曾祖母,自己放火燒她,島袋君惠會不高興,但命樣又不會死,這種程度的惡作劇,島袋君惠應該會原諒她。
島袋君惠聽到放火人居然是她的三個好朋友,整個人都懵了,情緒很亂的拒絕了她。
門肋紗織見她搖頭,便沒再糾纏,既然箭真的有魔力,那一年三支也許是不能更改的規則。
所以門肋紗織另辟蹊徑,問島袋君惠人魚的墳墓在哪——聽說人魚的骨頭和人魚肉一樣,能讓人服用它的人長生不老,這樣也能用來抵消詛咒。
島袋君惠聽到最后,嘴唇都在哆嗦,“人魚尸骨”其實就是她被燒死的母親,而現在,門肋紗織這個兇手不光殺了人,殺完竟然連骨頭也不放過!
濃郁的殺意瞬間將她沒頂。
但島袋君惠并不是太急躁的人,她當時什么都沒說,只以“擔心人魚降災”為由拒絕了門肋紗織,然后開始暗暗計劃自己的復仇。
第二天,門肋紗織因為丟箭的事著急上火,牙疼到臉都腫了。
人魚島上沒有牙醫,島袋君惠陪她去外面的島上看牙,并提前藏起了門肋紗織的健康保險證,讓她用自己的卡。
這樣在牙醫那里,門肋紗織留下的齒形,就會變成“島袋君惠”留下的。
島袋君惠打算讓門肋紗織“失蹤”,然后借用她的身份,殺死全部仇人,再把門肋紗織的尸體丟進倉庫,放火焚燒,讓來檢查尸體的警官通過對比齒形,以為死的是島袋君惠。
從此門肋紗織被通緝,她自己則會像母親一樣,殺死現實中的身份,專心扮演命樣。
白石說到一半,直子就輕輕搖頭,覺得她乖巧可愛漂亮粘人的女兒不可能那么兇殘,輕聲細語的反駁:
“君惠是非常懂事的孩子,說的是氣話,她不會殺害朋友的。”
白石幽幽嘆了一口氣,這媽可真敢說,這次要不是他來得快,門肋紗織肯定已經躺了。
眼前這是最麻煩的狀況。
如果鬼本身不想搞事,白石當然不好直接去殺人——且不說系統的信譽值,單就這個世界的神奇特性,親手殺過人的都算是黑方,結局好一些的,說不定也要去蹲牢房。
想解決島袋君惠的殺意,最保險的方法是制造一系列非常復雜,很賭運氣的“意外”,干掉三個放火人。
像這種有山有水有懸崖的島,有條件打通這種結局。
但為了不扣信譽值,必須得是真實的意外,必死結局肯定行不通,那樣系統也沒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是說,為了成功,可能要重復試驗很多次,花費很多心血。
更簡單一點的,是勸說島袋美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前者太麻煩了,白石想了想,決定在踩踏法律的底線之前,先讓這一人一鬼見一面,萬一直子真的能說服她閨女呢。
或者島袋君惠了解到她媽的思想現狀以后,覺得沒什么報仇的必要,主動放棄復仇…
白石提出要不要去見見她女兒的時候,鬼欣然同意,還特意整了整頭發和衣服,稍作打扮,然后輕飄飄的從樹上落地。
她跟著白石飄了幾米,忽然想起一件事,拉了拉白石的袖子——當然沒能拉住,不過白石察覺到了她的動作,停下腳步:“怎么了?”
他最想聽到鬼說:哎呀我又仔細想了想,要不還是把那幾個人殺了吧。
可惜這種好事并沒有發生。
鬼巫女指了指墓旁一塊小巧光滑的灰色石頭,神色溫柔的說:“我盤了它很久,它對我沒什么用,但是放在人身上能緩解傷痛,這次給你添了不少麻煩,送給你吧。”
“…謝謝?”白石第一次聽說鬼還能盤石頭。
反正現在開的是馬甲,就算石頭有問題,死的也是能刷新重置的假面,白石有點好奇的走過去撿起來,沒等仔細打量,忽然發現這石頭竟然是暖的,冬天或許能當暖手寶。
他拿著看了一會兒,聽到旁邊的鬼關切道:“孩子,身體不好吧。”
“嗯?”白石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話。
鬼露出“不用瞞我我都知道”的長輩神態,笑了一下:“我看剛才山風吹過來,你都跟著飄。”
“…”白石把石頭揣好,猶豫片刻,放棄了解釋質量和身體好壞沒有關系的問題,“走吧。”
白石轉悠著四處找魂的時候,神社里也迎來了不速之客。
島袋君惠從小不沾煙酒,再加上體質問題,一點麻醉藥也能讓她暈很久。
她好一陣才清醒過來。抬手想按一下發暈的額角,但忽然,她發現自己手里死死攥著一截繩子。
島袋君惠盯著那截細繩,慢幾拍的想起來了——她原本是要殺人的。
可是怎么突然暈了?壓力太大嗎…
她嘆了一口氣,想先去倒一杯水喝,再繼續籌劃殺人的事。
然而坐起身,忽然感覺屋里不太對勁。
島袋君惠猛地轉過頭,駭然發現昏暗的室內多了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