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燭火亮起前,白石就已經退到了浴簾后面。
而此刻,眼前忽然出現的燭光,讓四井麗花有了一種自己即將獲救的錯覺。
她激動的向著光源看去,然而看清火苗后面,七尾八重子面帶微笑的臉時,她整個人猛地一僵,如墜冰窟。
七尾家世代為四井家服務,七尾八重子更是和四井麗花從小一起長大,算的上四井麗花少有的朋友。
如果是幾年前,在困境中看到七尾八重子,四井麗花一定會欣喜若狂,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多看一眼都覺得害怕。
一切改變,都源自于兩年前的那一場暴風雨。
四井麗花那天心情很不好,上島后,發現其他幾人都在開心的聊天,沒人注意到她的異常,就生氣的獨自走開了。
后來天氣突變,四井麗花也只是憤怒的感到運氣太差,沒料到暴風雨會帶來那么嚴重的后果。
潮水快速上漲蔓延,四井麗花連滾帶爬的縮到島嶼最高處,在她看著周圍呼嘯的海浪,絕望的意識到今天或許會死在這里時,七尾八重子穿著救生衣,帶著另一件,從海浪里忽然出現。
四井麗花抓到了救命稻草。在七尾八重子幫她穿好救生衣后,她才終于死里逃生的松了一口氣,但這口氣還沒嘆完,另一點橘黃逐漸在浪潮的拍打下,越漂越近。
兩人扭頭一看,就見二階堂優次抓著一只漏氣的橡皮筏,艱難的向這邊靠過來。
二階堂今天是來海釣的,他的那一艘小皮筏根本無力抵擋暴風雨,像七尾八重子開來的皮艇一樣,早就被海浪拍到近乎報廢。
都是游艇俱樂部的成員,在二階堂靠近后,七尾八重子將他也拉到了小島的山頂上。只是這“山頂”也已經只剩幾米空地,很快就會被淹沒。
二階堂非常感激,但當他發現海面漲勢越來越猛,很快就會淹沒整座島嶼后,他看著兩個女生身上的救生衣,動起了心思。
一開始,因為更欣賞七尾八重子的性格,再加上一點微妙的仇富心理,他瞄準了四井麗花身上的那一件。
然而二階堂的搶奪舉動卻遭到了抵抗——四井麗花已經嚇傻了,反倒是七尾八重子尤為憤怒,被她打了幾下之后,二階堂優次又急又惱,開始轉火從她身上搶奪。
一個健康的青壯年男性,對付一個沒有經歷過武打訓練的女生,毫無困難。
將七尾八重子打暈推進水里的途中,二階堂也警惕的留意著四井麗花,擔心她會像剛才的七尾八重子那樣在旁騷擾,然而并沒有。
四井麗花始終只是哆哆嗦嗦的看著他的舉動,要不是她在七尾八重子落水時發出了一聲尖叫,二階堂差點以為她嚇暈了。
以前,這位驕傲冷漠的大小姐從沒在他面前露出過這一面。
這讓原本想把她也滅口的二階堂優次遲疑了一下。
…如果能以這件事為要挾,讓四井麗花嫁給他,他就可以毫不費力的繼承四井家的家產,這比殺了她要合算很多。
這種性格的人,并不難控制。二階堂優次一邊穿上屬于七尾八重子的救生衣,一邊嘗試著威脅四井麗花,他得到了很滿意的結果。
暴風雨持續了小半天,半天后,小島雖然還淹沒在水下,但海面已經逐漸平靜下來。
靠救生衣活下來的二階堂狠狠松了一口氣。
抹了一把臉上的海水,看到前來尋人的游輪后,二階堂重重捏了一把旁邊四井麗花的手腕:
“別擺出那種表情,記住,你今天沒見過七尾八重子,是我救了你。
“而且你可別忘了,她是因為你在島上才會過來,說到底,今天的事——你才是真正的兇手。”
四井麗花漂浮在冰冷的海水里,腦中一片空白。
淺薄的烏云逐漸被風吹散,第一縷午后的陽光破云而下時,她跟著二階堂抬起手,朝著游艇上的人揮了一下,僵硬的勾起了唇角。
浴缸里的水,和那天的海水一樣冷。
七尾八重子趴在浴缸旁邊,一只手支在浴缸沿上,像以前幫四井麗花擦臉上沾的糕點碎屑一樣,抬手碰了碰四井麗花的臉。
四井麗花嘴被封著,她猛地一抖,嗚嗚驚叫起來。
隔著逐漸上漲的浴缸水,她的聲音更加含混不清,白石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么。
七尾八重子也聽不懂,她支著腦袋,看向浴缸里的人:“你有話想說?”
四井麗花使勁點著頭,眼里淚水瘋狂涌出。
“沒關系,什么都不用解釋,我知道不是你的錯。”
七尾八重子湊近過去,她注視著四井麗花通紅的雙眼,溫聲道:
“我明白的,你不是加害者,也沒有動手殺我,你只是在我被害的時候,選擇了旁觀。”
“——就像現在的我一樣。”
四井麗花一下呆住,她大睜著眼,停止了一切動作,眼淚和浴缸里的水混在一起跌落。
浴缸中,水線扔在不緊不慢的上漲。
白石站在旁邊,心情十分復雜,這還是他頭一次看到有人以現在進行式死在他眼前。
話說回來,七尾八重子那個令牌到底有幾張?如果只有一塊,現在這樣算不算違規?
還有拯救愣頭青的任務,如果四井麗花在這淹死,那條任務八成就要失敗了…
想到這,白石準備先查查七尾八重子有沒有證,再酌情考慮要不要把浴缸里的人撈出來。
但就在這時,旁邊傳來撕拉一聲。
白石疑惑的一偏頭,透過浴簾縫隙,他看到七尾八重子把四井麗花身上膠帶撕掉了。
“不管怎么說,還得謝謝你在四井總裁想辭退我奶奶的時候留下她。”
七尾八重子手里又多了一枚“令牌”。
她微笑著把牌子塞進四井麗花心口:“你幫了她兩年,現在,我也再給你七百三十天。”
令牌全部沒入四井麗花身體里時,白石看到七尾八重子的腳尖開始虛化,手想必也是差不多的狀態。
七尾八重子垂下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幾下拆掉其他膠帶,又拔掉了浴缸底部的塞子。
站起身,她最后看了一會兒四井麗花,很快轉身,飄出了浴室。
兩條任務同時完成,白石看了一眼光屏,收好已經熄滅的黃泉燭,也摸黑離開。
走到門口時,他聽到背后傳來一聲帶著泣音的:“…對不起。”
“今晚多謝你了。”
七尾八重子笑著看向白石,神情很放松,“我的心愿全部達成,可以放心走了。”
“一路順風。”白石朝她擺了擺手。
不過,由于實在有些好奇那兩塊“以牙還牙令”的構造,白石又問了一句:“令牌的效果是什么?會存在多久?”
可別在尸檢或者體檢的時候,查出有什么奇怪的陰影,然后再開始重新排查嫌疑人…
七尾八重子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是在問四井麗花身上的令牌,解釋道:
“那確實是死亡標記,不過除了天數,也還和其他要素相關。它會在四井小姐下次做虧心事的時候啟動——bo!”
七尾八重子忽然比劃了一個爆炸的動作,而后雙手一合,貼到臉側甜甜一笑:“然后直接送她來見我。”
“…”不要用那么可愛的臉說這么兇殘的事情啊!白石又默默的離她遠了半步。
“當然啦。”七尾八重子慢慢放下手,走到窗邊。她看著走廊外的噴泉嘆了一口氣,“我還是希望,今天會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
去森林中追趕“兇手”的人陸續回到別墅,然后他們就看到了滿身是水,坐在一樓大廳里的四井麗花。
逐漸蘇醒過來的一枝隆看到她,腦中嗡的一聲,不甘又驚恐。
然而四井麗花始終垂著頭,沒提到任何被襲擊的事,還在三船拓也的追問下,承認了二階堂優次是她殺的。
一枝隆摸著隱隱作痛的脖子和下巴,懷疑自己還在夢里沒醒。
終于確認了這里是現實后,他又懷疑四井麗花是想用這種方式被關進監獄,逃脫被殺的命運。
就在他憤怒的想沖過去時,旁邊一根麻醉針嗖的飛來,讓他重新陷入沉睡。
白石一直等到安眠藥的buff消失,才回到了身體里。
柯南雖然覺得案件疑點重重,但現場的可疑物品,只有浴室里一團沾有指紋的膠帶,那些指紋又和現場任何一個人的指紋都對不上。
最后,他只能在早上警車來到后,看著四井麗花被帶上了車,一枝隆猶豫很久,跟警察說了幾句話,也一起上了警車,不知道是想當證人,還是打算為傷害無辜路人的事自首。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白石就被一陣敲門聲拍醒了。
來人敲的是他家后門。
白石掀開被子,打著呵欠走到門口,從貓眼里往外一看,沒人。
但敲門聲還在繼續。
反應了兩秒,他懂了。
拉開門,果然是柯南一臉嚴肅的站在門口:“二階堂優次的尸檢結果出來了,你知道他的死因是什么嗎?”
“干性溺水?”白石對他的科普印象深刻。
“不,是狂犬病。”柯南雙手環臂,特自然的繞過他走進了屋,拉過書房的椅子往上一坐:
“雖然他看起來完全不像感染了這種病,但是檢測結果的的確確就是這樣。”
“病毒變異了?或者他體質特殊?”托系統的福,白石現在對這些玄幻的東西接受能力越來越強了。
“我也覺得是這樣,但有些地方又很不對——單論這一次事件,四井麗花明顯不是兇手,而是被害者,不過現在她因為肺炎住院了,醫院周圍全是四井家的保鏢,一時半會兒也打聽不到消息。”
一個被害人沒死,而且守口如瓶,另一個死了,死亡方式卻是急病…這種有謎但沒處解,就算解了也沒法驗證的感覺,讓柯南渾身難受。
他暫時把這件事放到一邊,想驗證另一件事:“黑貓的指紋是什么樣的?”
“他啊…”假面形態,手套根本脫不下來,指紋還不是由自己瞎編。
白石展開自己的手看著,做回憶狀:“九個斗,只有右邊拇指是簸箕。”這樣好記,以后不容易說漏嘴。
“右拇指…”柯南看著他一怔,“哦,那的確和膠帶上的指紋不一樣。”現在,他已經對犯人作案手法有了些頭緒,猜到了前天晚上四井麗花的處境。
他本來懷疑四井麗花是被黑貓放出來的,不過現在指紋對不上,黑貓又一直戴著手套,在這方面如此謹慎的人,的確不太可能把指紋留到膠帶上。
原本,結合后來發生的事,柯南已經差不多還原出了案發當時的情況,以及兇算采取的手法。
但因為現場突兀多出來的指紋主人,一切又重新變得撲朔迷離。
他正想直接問問指紋主人的事,剛開口,忽然又是一陣敲門聲。
這次,是通往咖啡廳的門被人敲響了。
蝴蝶忍隔著門揚聲問:“老板,你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