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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夜影

  傅集賢理能夠理解森下知子口中對于所謂的“狩石祭”寂寥而詭異的形容,設想一下當時的情形和環境,大概就能得到類似的感受。

  夜深人靜的時分,向著天空放飛大量的孔明燈,不自然的火光點綴著漆黑的天空,地面上一大堆人簇擁著某種雕刻或者塑造成的人形物體在沉寂之中不斷前行,中間可能還要點燃篝火,吟誦古怪的經文,最終將這東西投入進一口古老的深井之中…

  這種祭祀或者說獻祭,總覺得帶著點巫術或者鞋教成分在里面。講道理,在這種畫面里就算加上個加強連的貞子或者伽椰子都不怎么違和。

  “會活動的‘牲祭’么,聽起來還挺有意思的。”傅集賢理需要多了解一些這種當地的古怪事情,于是他順著這個話題繼續說了下去。

  “客人居然不覺得害怕或者驚奇嗎,可能是受到祭典氣氛的感染,當時我可是嚇得不輕呢,甚至還專門跑去現場看了看…不過你不相信也是正常的,現在想起來,那種事情應該是某個當地人或者游客在故意惡作劇吧。”

  盡管當時發生的事情讓人感覺有些滲人,但只要回過頭來想的話,似乎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因為人都會習慣性的從合理的方面對不合理的事情進行解釋。

  “也是,事情發生的時候才是最有氣氛的…你不是說諸星兄妹對這種事情非常感興趣么,那個時候他們也去‘事發現場’看過了嗎?”

  “那倒是沒有,當時他們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間…大概是因為太害怕了吧,畢竟當時的氣氛是挺像那么回事的。”森下知子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形,然后搖了搖頭這樣說道,她的記憶還是比較清晰的,那個時候諸星兄妹似乎對‘牲祭復活’這件事不怎么感興趣。

  “喔…”傅集賢理拉長了音調應和了一聲。

  一個對靈異怪誕等等事情非常感興趣的人,當聽到這種事情在自己身邊發生之后反而顯得無動于衷,這說明要么這個人只不過是葉公好龍,要么…他之前就已經了解過事情的真相,知道沸沸揚揚的傳言實際上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傅集賢理覺得指不定“牲祭復活”這件事就與諸星兄妹有關系,這個世界上總會有那種毛毛躁躁的年輕人,他們會在自己好奇心的驅動下去做各種事情,完全不顧其他人的感受與反應,更不會顧及當地的傳統習慣與習俗。

  或許諸星兄妹感覺這個祭典的準備活動很有意思,然后就自告奮勇的參與了進來呢…熱情不是錯,唯一的問題是他們的參與可能是在向本地主人進行隱瞞的前提下進行的。

  “雖然狩石祭已經結束了,可如果客人們對這種本地民俗活動感興趣的話,明天我可以帶你們去神社那邊參觀一下,儀式的大部分活動都是在那個場地展開的,現在那里大概還能保留當時的一些活動痕跡。”

  “喔,如果能參觀一下的話,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只是現在我們暫時把注意力轉回來吧,前面好像有些發現了。”

  了解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東西之后,傅集賢理適時地轉移了話題,盡管可以談的事情還有很多,但一直追問下去的話終歸會顯得有些可疑。

  傅集賢理會采取時不時的提一下諸星兄妹的事情的策略,準備一點一點的漸進式的獲取相應的信息。

  稍微靠前面一些的真中葵與谷山,只見兩人各自微微蹲下身體,隱藏在了枯黃中帶著最后一絲綠意的草叢之中…嚴格來說,谷山確實需要蹲下,但葵姐只需要稍稍壓一下腦袋就可以藏的很完美了。

  谷山伸手指了指一個方向,隨后雙手將獵槍端了起來。

  真中葵跟著點了點頭,她抽出一根箭搭在了弓弦上,接著只見她深吸一口氣,一下子把這張弓拉滿,然后瞄準、松弦一氣呵成。

  第一根箭直奔獵物的脖子而去,而在這支箭命中獵物的同時,第二支箭也從遠處射了過來…很明顯,這后一箭是在補刀。

  傅集賢理聽到了一聲慘叫聲,他跟森下知子相視一眼,然后快速的來到了真中葵兩人身邊,此時葵姐也已經站起身來了。

  這在這個位置上往前看,奇怪的是傅集賢理并沒有看到獵物,“咦,射空了嗎?葵姐的射擊技術有問題?”

  “射中了的。”真中葵說道。

  “那為什么不見獵物?”

  “跑了啊,你被射一下難道不跑么?還是說你指望我一箭就掀飛一只鹿的頭蓋骨,讓它當場斃命?”

  只能說真實的狩獵跟傅集賢理想象中的不大一樣,他認為的流程確實是這邊放箭那邊嗝屁,根本都沒有掙扎空間的…這貨撇了撇嘴角,心說人家棕熊捕獵小鹿的時候,非但當場捕獲,甚至還要當場下嘴呢,葵姐身為大腦發達的靈長類,居然還不如一頭熊的工作效率高。

  “去追吧,一箭命中了脖子,一箭命中了側腹部,它肯定跑不了…兩位客人的運氣不錯,居然這么快就遇到了獵物,而且還是最理想的中等體型的鹿。”谷山這時候其實更應該稱贊真中葵的箭術,只不過他不知道這種話該不該說出口,所以就免了。

  比起射中獵物,其實追蹤受傷的獵物更是一種技術活,如果沒有這位谷山先生的話,那接下來真中葵和傅集賢理估計就抓瞎了…半死不活的獵物往森林里一鉆,沒有經驗的人估計是找不到它的。

  谷山帶著其余三人,沿著血跡足跡之類的痕跡追蹤,半個小時之后,他們找到了那只已經因為出血和呼吸困難半死不活的鹿…別看追了半小時,其實整個過程都應該算是相當順利的了。

  在找到了它之后,谷山又毫不猶豫的在獵物的心臟部位補上了一刀,這才算完成了狩獵。

  鹿算是額外收獲,傅集賢理也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情報,這時候大家已經可以返回了…谷山負責把鹿卷起來、一路扛著,畢竟傅集賢理是出錢的老板,他是打工仔。

  不過后來傅集賢理才知道,并不是說自己射到的鹿就是自己的,隨后他還交了一筆說不清楚是環境管理費還是什么亂七八糟的錢…嗯,大約可以稱之為“買鹿錢”。

  只能說上了當了,他還以為能白嫖一只鹿呢。

  “客人請看那邊,那里就是我們村子里的神社。”

  在返回村子的時候,森下知子為傅集賢理指認了那間神社的位置。傅集賢理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果然看到了盤踞在山坡上的一間規模適中的神社,比神社更搶眼的則是立在通往神社的向上的階梯上的一列朱紅色的鳥居。

  斑駁而陳舊,古樸又充滿時代感…感覺是個上吊的好位置。

  傅集賢理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把這個位置牢牢記了下來。

  隨后他們回到了旅店之中…把鹿帶了回來,晚餐果然就是鹿肉大餐了。中間的料理過程就完全不用傅集賢理與真中葵摻和了,只要把那只鹿交給森下先生這種專業人士處理就好了,不管是剝鹿皮、分割鹿肉還是處理內臟,人家非常的地道,一看就是這活沒少干、鹿肉沒少吃。

  sp;趁著這段時間,傅集賢理對真中葵說明了一下自己從森下知子那里得來的情報,因為其中摻雜了傅集賢理的大量猜測,而且這種猜測也沒法驗證了,所以他們決定接下來從能夠看得見摸得著的地方入手調查——狩石祭。

  更確切一點,應該說神社以及古井。

  查諸星赤的下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們還需要搞清楚諸星弦的大腦不清醒是不是受到了什么神秘力量的影響。

  兩人決定半夜溜出去,夜探神社…雖然事出有因,但此時傅集賢理本人好像也成了那種憑好奇心行動、不顧當地習俗的家伙。

  吃過晚餐之后,這種多少帶著點與世隔絕意味的小村子當然沒什么豐富的夜間活動…也不是全沒有,只是那些活動要么一點都不刺激,要么過于刺激,兩種情況都不適合兩位游客深入體味。

  所以隨后傅集賢理與真中葵就回房睡覺了,傅集賢理睡左邊,真中葵睡右邊,可惜的是中間隔著一個地爐。這排版肯定是沒什么問題的,顯得非常健康…畢竟不是有人睡上邊有人睡下邊。

  入睡之前,傅集賢理下意識的瞥了真中葵那邊一眼,然后就有點愣住了。

  葵姐一只手嘻嘻索索的不知道按在自己身上干什么呢,黑咕隆咚的,手上動作這么多,容易引起誤會的好不好。

  萬一不是誤會的話,那豈不是更糟糕?

  “葵姐,你難道覺得夜里身上熱嗎?”本著試試看的態度,傅集賢理這樣問道。

  于是只見真中葵側過身來,將臉朝向了傅集賢理這邊,同時手上的動作也沒停:

  “晚上吃的有點超出了我的食量,新鮮料理的鹿肉…居然意外的開胃,嗝…”

  懂了,她只是吃撐了,這會躺著揉肚子呢…雖然有點沒出息,但依然很健康。非但健康甚至可愛…蠢萌蠢萌的。

  “睡三四個小時,然后起來行動。”

  可能是為了掩飾自己打嗝的聲音,真中葵立馬補上了一件正事。

  “明白。”

  所以年紀輕輕地不要瞎想,傅集賢理選擇睡覺…所謂眼不見心不煩、心如止水,大概就是這樣的賢者模式。

  好吧,正是因為達不到這種空靈的狀態,想的比較雜,總的來說傅集賢理入睡還是比較困難的,反倒是真中葵揉著揉著肚子就睡著了…她倒是放心的很。

  傅集賢理覺得自己才剛剛睡著,隨后就有人開始叫他的名字,可能是見他沒什么反應,接著對方開始踩他的肩膀。

  傅集賢理下意識的把那東西扒拉開,這時候只聽對方說道,“理君,時間到來。”

  隨后他這才反應了過來,葵姐不是叫他起夜上廁所,而是要開始行動了。

  “既然都把肢體的一部分伸進我的被窩來了,那不該負起責任來整個人都進來么…”傅集賢理帶著起床氣、大著哈欠、還要一邊抱怨,這剛醒過來他就挺忙的。

  這不是耽誤事了么,剛剛要是能稍微清醒一點的話,他就應該抓住對方的小腳踝往里拉,而不是向外推。

  換好衣服之后,傅集賢理看了看時間,發現現在已經是零點三十分鐘了,他打開窗子看了看,外面的山村靜謐的過分,天空中的月亮很明亮,但下午中斷了的小雪卻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又繼續了起來。

  太安靜了當然不利于兩人偷偷摸摸的活動,傅集賢理先是確認了一下房門已經從里面徹底鎖死了,然后他又指了指朝外的窗子的位置,真中葵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然后輕手輕腳的走到了窗邊。

  正常外出動靜太大,容易驚動森下一家,被逮到了不太好解釋,難道要說戶外更刺激一些?

  所以他們決定走窗子。

  接下來就見真中葵的身體慢慢的飄了起來,然后輕輕地落到了外面的地面上,隨后傅集賢理也這樣來到了外面,他甚至將窗子重新關好了…沒辦法,“觸手怪”就是這么的便利。

  兩人奔著神社的方向往前走了幾步之后,真中葵猛然停住,她拉了拉傅集賢理,兩人往一旁的街角藏了一下之后,這才輕聲說道,“理君,不太對勁。”

  “什么?”

  “你沒看到嗎,外面的主路上多了一層密密麻麻的腳印…”

  傅集賢理順著真中葵的手指往外看,借助月光,他果然看到了那些腳印。

  “這可真是太不對勁了。”

  看看降雪的力度、考慮考慮時節,也就是說只有半夜時分,地面上才有可能留下這樣一層薄薄的積雪,到了第二天,這些雪肯定會融化掉。

  只能在夜間存在的積雪上出現了大量的腳印,也就是說,有很多人在夜間出來活動了——他們在干什么?傅集賢理和真中葵在睡覺的時候可沒有聽到半點動機。

  兩人相視一眼,決定暫且不去管什么神社了,他們要順著腳印的痕跡,看看這群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們小心翼翼的跟在了腳印的后面,而一直等到快要來到村子的外面之后,這才看到了黑壓壓的一群人。

  這群人只是非常安靜的站在了那里,什么事都不做,什么話都不說。

  傅集賢理掃了一眼之后,指了指其中一個人,從身形輪廓上來看,那人非常像那位森下先生。

  人群有男有女,借助夜色的掩映,傅集賢理兩人繼續向前、悄無聲息的混入了人群之中。

  然后,他們就發現這群人在干什么…

  應該是在“參觀”:

  在眾人的前面,一個身穿入殮服的老人正在雪地里爬行著,他動作僵硬、四肢無力、卻又堅定的朝向了某個位置。

  而不管他想要做什么,周圍的人似乎只會冷眼旁觀下去。

  所以…這是在做什么?

  眼前發生的事情有點超出傅集賢理的理解,他有點忍不住的想要開口說點什么,所以他下意識的伸手捂住了真中葵的嘴巴。

  嗯,他的手掌觸及到了柔軟而冰涼的嘴唇之后,手指緊接著挨了一下毫不留情的咬。

  真中葵當然沒有發出聲音,此時她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向了傅集賢理,那意思似乎在說“干什么?不要大驚小怪,先老實看著就行了”。

  她就用這種眼神一直盯著他。

  然后傅集賢理才反應了過來,奧,他好像該松手了。

  對燈發誓,他肯定不是故意的。可經過這兩人的“打情罵俏”,雪夜里陰冷的氣氛好像被一掃而空了。

  起碼被掃空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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