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傅集賢理非常無聊的坐在店里。
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的客人比尋常要少的多,所以不光是他,店里的其他人也有點百無聊賴。
傅集賢理將受傷的左手放在卡座沙發的扶手上,整個人好像在神游物外…他身上新加的傷,對筱原森永的說法是不小心擦傷了,并且已經叮囑過對方要嚴格保密,不然的話他剛剛到手的駕照又要陷入不能使用的狀態了。
不過哪怕這樣,此時包括筱原森永和杉山大吾這些人都已經在內心中對傅集賢理下了一個判斷…這人跟自駕類交通工具可能犯沖,剛買了踏板車他就摔傷了。
唯一幸運的是,人都摔懷了,但是車子居然沒有半點刮擦。
此時筱原森永正坐在對面,手里拿著一本厚厚的書在認真的閱讀著。
傅集賢理瞥了那本書一眼,黑底的封面上紅色的標題非常顯眼,它叫做“怪靈推理事件簿”…怎么說呢,這個標題以及沒有半點美術設計的封面都彰顯著一個事實——這玩意肯定跟“暢銷書”是絕緣的。
“怪靈”和“推理”本來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東西,推理故事里出現了非現實要素,那還是推理么,“怪靈”的話,更應該將獵奇貫徹到底才行…寫這本書的人,不要說讀者定位了,大概連創作的基本原則都搞不清楚。
“理哥,對這本書感興趣嗎?”
注意到了傅集賢理的視線之后,筱原森永這樣問道。
“額,倒不是說感興趣,只不過…這本書有意思嗎?”
嗯,其實還是感興趣的。
“對我來說,這本書是杰作。”令人沒想到的是,筱原森永對這本無名之作給出了極高的評價,“我已經讀過很多遍了,最近因為某些理由又將它翻了出來。”
“某些理由?”
“因為我發現寫這本書的人就在我的身邊,所以我把書拿了出來請對方簽了個名。”
“你身邊還有文學工作者?難道又有‘高中生大文豪’的設定?”傅集賢理歪了歪頭,看到了那本書封面上標題下邊寫著的作者的名字——猿渡澗獅郎。
“不是高中生,是葵姐。”筱原森永說出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名字。
“…哪個葵姐?”
“還有別的葵姐嗎?”
傅集賢理陷入了沉思,真中葵好像老早就說過自己是個文字工作者,但是混的比較慘所以籍籍無名(這是某人擅自下的判斷),沒想到對方居然還真的有作品被出版過。
“沒想到葵姐還真就是個文學少…額,文學婦女,只不過…猿渡間獅郞?”
想想真中葵那個體型,再想想這個筆名又是猿又是獅,有種明明很嬌小但是在刻意“張牙舞爪”的感覺。
“是啊,只是沒想到能在這里見到作者本人,只不過…真正的好作品都是不賣座的,優秀的作者也都是孤獨的。”筱原森永言辭間有種為真中葵鳴不平的感覺,也似乎是在說自己慧眼識珠、世間眾人皆醉。
邏輯倒是很清晰,既然真中葵還要打工的話,那不用說也知道她的生活狀態并不好。
這其實就是筱原森永有點想多了,感覺是真中葵的“本職”決定了她需要做一些靈活的工作來作為掩飾。
傅集賢理將那本書拿過來,翻開之后開始閱讀,讀了幾頁之后,他又將那本書合上。
“森永,你知道有那么一句名言么,說的是‘藝術始于自我的表現,且終于自我的表現’。”
“知道,夏目漱石。”
“所以這本書就是真中葵的‘自我表現’,你覺得葵姐、葵姐的作品和西伯利亞凍土層之間的共同點是什么?”
“答案是…
他們都很貧瘠。”
傅集賢理覺得如何這玩意都能算是杰作的話,那他寫的打油詩也能跟李杜的作品一樣流傳千古了…他開始懷疑筱原森永的審美水準。
“還給我,理哥都沒有看完這本書,為什么能這么下判斷?”
“因為500字就能決定能否簽約,3000字就基本確定了讀者的期待值…這年頭都講究快節奏的。”
每個人對一本書的感官各不相同,這是純粹主觀性的東西,所以話到這里兩個人就不用繼續談下去了…因為實際上他們已經談崩了。
一個人覺得另一個人“朽木不可雕也”,另一個人反過來覺得這個人“豎子不足與謀”,這有什么好談的呢。
筱原森永的“安利計劃”就這么胎死腹中了,而且她決定將傅集賢理說的這些話復述給真中葵聽…打小報告是某些女人的天生技能。
不過這種暗地里的通氣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反正傅集賢理當著對方的面也會這么說。
從“勸業協會”那邊回來之后,傅集賢理確實安安靜靜的進入了修養&養膘的階段,一方面來講,他手上的傷雖然沒有大礙,但是創傷情況還是比較復雜的,所以他確實沒辦法進行中高強度的活動——為了防止縫合的血管再次爆開,他必須控制好自己的血壓。
不過這不是什么大問題,一般而言,傅集賢理跟別人相處的時候,血壓升高的往往只會是對方,而不是他自己。
在得到了組織那邊的告知之后,隨后的日子里傅集賢理也在注意著所謂的“操偶師”的存在,畢竟這是一件事關自己安全的事情。他對新聞的關注程度也增加了,時刻注意著電視新聞中會不會出現那種聳人聽聞、顯得格外離奇的命案。
然而最近以來最奇特的命案就是三名高中生的離奇死亡事件,這段時間以來在社會中發酵的也是這件事,暫時來說并沒有出現搶它風頭、“更勝一籌”的社會事件。
又沒有“死亡小學生”存在,所以日常生活的主旋律還是與“殺人事件”相距甚遠的。
“操偶師”并沒有出現在傅集賢理的身邊,這應該算是一件好事。
另一邊,真中葵依然進行著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休閑式打工生活,并且時不時會(按照她自己的說法)外出取材一趟。作為一個前輩,她能接觸到的事件要遠比傅集賢理多的多。
時間就這么波瀾不驚的向前,隨后的某一天,傅集賢理接到了真中葵的邀請…大約就是去她家喝喝茶、聊聊天之類的事情。
nbsp;再過多的活動,倒不是不能奢望,可那估計也只能奢望。
作為朋友,這么長時間以來傅集賢理都不知道真中葵的住址,這是一種缺乏深入交流的證據,所以為了彌補這一點,這種邀請也算是正常的交際…起碼知道葵姐的住址這對雙方而言沒什么壞處。
傅集賢理則沒有不接受這種邀請的理由。
“三町目,三町目…”
傅集賢理在一個公車站點下車,然后按照記錄在一張卡片上的位置開始找尋自己該去的方向,不過就在他剛剛走下電車的時候,身后已經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
“理君,下午好。”
“葵姐…天氣還沒冷到這么夸張的程度吧。”
傅集賢理轉過身去,低頭,然后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真中葵,顯然她已經先一步在這里等待了一段時間。
只是真中葵此時穿著一身稍顯臃腫的衣服,并且脖子上還圍著圍巾…天氣還沒有冷到這種程度才對。
真中葵拉了拉圍巾,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然后這才繼續說道,“我今天有點感冒。”
“那真是有點不幸,你這種衣著明顯不是招待客人的樣子,缺乏誠意…至少也該穿迷你裙才對。”
俗話說的好,表達誠意的基本動作是露出那什么身體部位,但是這種說法并不適用于葵姐,她缺乏相應的基礎…怎么說的來著?貧瘠。
傅集賢理一邊開著玩笑,一邊看似無意、實則機警的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況。
“少廢話,你在背后說我壞話的事情我可都知道了…現在時間還早,我們在外邊走走吧,前面有個公園。”
“也就是說天黑才能去你家?那我倒是沒什么問題,不過…葵姐會更傾向年齡比自己小的男生么,現在才對我表達好感是不是晚了點。”
“我對你有沒有好感先不說,你自己倒是對自己挺有好感的。”
就這么先聊著,兩人走向了前面的一個公園。在公園里散了一會步之后,兩人肩靠著肩坐在了一張長椅上,似乎準備休息一下…這種情況下,兩個人倒是更像情侶而不是父女了,坐姿能一定程度上彌補身高差距,所以葵姐更像個“小鳥依人”的女朋友。
周圍都很空曠,所以不存在別人能偷聽到兩人談話的情況,于是真中葵這才開始說明把傅集賢理叫過來的理由。
“昨天晚上我回家的時候,察覺到了有人跟蹤我的跡象。”
傅集賢理立刻就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面想了,“跡象?能確定嗎?”
“并不能確定,只能說隱隱約約…我感覺有人的視線在我身后游離,正常情況下這不算什么,在外走動的時候終歸會有人看你的,然而問題在于一直到我回到家中為止這種感覺才徹底消失掉——我感覺自己被觀察了一路。”
“那事情確實挺嚴重的。”傅集賢理認可真中葵的判斷,這種事情當然是越謹慎越好,“會一直盯著葵姐的,有兩種極端情況,要么是母胎資深LOLI控,要么…就是那天在協會里提到的那個人了。”
“LOLI控”是湊數的,兩個人的意思都是在說那個代稱“操偶師”的危險人物有可能出現在了真中葵的周圍——要說葵姐的運氣,應該是最好還是最糟?真的這么快就碰到了那個危險人物了嗎?
或者說“操偶師”本身就是病態的LOLI控?
“如果是對付人的話,我的能力并不適合,所以這時候才把理君找過了幫忙…還有,少提什么LOLI控。”
傅集賢理點了點頭,他還不至于冷漠到了連真中葵的忙都不幫,“只是事情真的有那么巧合嗎,那邊剛剛提過這樣的事情,葵姐這邊就遭遇到了。”
他的意思是說LOLI控也不只是在開玩笑,是確實存在可能性的,有些男人的嗜好就是很變態,這種社會現象也需要正視…就算是葵姐這種身材,也是有遭遇電車癡漢的可能性的。
“說巧合的話也算巧合,但也不是沒有可能性。理君,我的情況跟你不同,你經歷這些事情的時間還比較短,但我確實要算資深人士了,也就是說有不少人是知道我的——起碼相較于你,我更是那種容易下手的目標。”
“懂了,”傅集賢理點了點頭,葵姐的話還是挺有道理的,“只要對方出現,且進入了我能夠得著的范圍,那我肯定在第一時間把他放倒。”
傅集賢理都沒有打過葵姐的主意,結果其他人想插隊,這合理嗎?
“理君,你沒什么問題吧?”
盡管在向傅集賢理尋求協助,但真中葵也擔心給他帶來危險。
“肯定沒什么問題,不是我吹牛,單就物理屬性來說,我感覺我能將東京鐵塔擰成天津十八街大麻花。”
咳,當一個人采用了“不是我吹牛…”這樣的句式的時候,那只能說明他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可能性正在吹牛。
“你手上的傷勢呢?”
“這活也用不著手啊,觸…義手能算手么,又不會受到傷勢的影響。”說著,傅集賢理活動了一下自己的左手五指,但不知道為什么,他一直在做一個抓握的動作。
這肯定是在表示某種東西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只不過兩人在這里坐了很長時間,一直到城市的夜燈都亮起了之后,所謂的危險人物也沒有出現。
“走吧,我們先回家。”
“嗯。”
不得已之下,兩人決心先回去。
可能是真中葵不符合對方的選拔標準,可能是多出來了個傅集賢理讓對方感到忌憚,也可能是昨天只是真中葵的錯覺…總之如果那個危險人物并不存在或者轉移了目標的話,那都得算是一件好事。
然而事情并沒有往這種最好的方向發展。
等兩人快要走出通往真中葵住處的某條窄巷的時候,他們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轉回身去。
在巷子的入口,出現了一個頭戴圓邊禮帽的人。
“大麻花?”真中葵小聲說道。
“夠不著。”傅集賢理這樣回應。
對方站在四五十米開外,傅集賢理的射程可沒那么長。
這回答讓真中葵撇了撇嘴,呵,男人。
有些男人往往越是到了“關鍵時候”的時候,越是不怎么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