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協會么,加上我們在內,我覺得今天能有七八個人就不錯了,大貓小貓兩三只。
關于稱呼的問題,它最后一個正式的稱呼也在四五十年前棄用了,那時候它被稱作‘神道會’,現在的話因為太過弱勢而且還在努力保持原有的神秘感,所以在我們這樣的人中往往會以‘協會’或者‘組織’來代指它了。”
“組織?聽起來很有反派色彩。”
在去往目的地的路上,傅集賢理跟真中葵進行著這樣簡單的交流,至于為什么騎踏板車還有交流的余地,那是因為…在等紅綠燈。
傅集賢理只要到達一個交通路口,那迎接他的必定是紅燈…大部分人在趕路的時候應該都會有這樣的感覺,認為自己遭到了交通系統、至少是交通信號系統的針對。
所以為什么不去坐地鐵和電車呢…這時候傅集賢理內心之中也有了這樣的疑問。
總之,感覺消耗了一半的時間等信號燈之后,兩人終于來到了目的地。在那棟小樓的前面傅集賢理放真中葵下車,然后自己去找了一個投幣式的停車位停好車子。
本著生活要有儀式感的原則,他停在了一個大號車位上并且給踏板車掛上了一個很有分量的鎖頭。
停好車子之后,傅集賢理轉身走進了那個看起來來場三級地震都能被晃倒的二層房子內。
進門之后,一樓依然跟上次來的那樣靜悄悄的,不過這次傅集賢理已經懂了,他邁著悠閑的步伐直奔二樓而去…能不悠閑么,反正這次他只是為了看熱鬧來了,并沒有任何購物需求,就算是有人想坑人也坑不到他的頭上。
不過等到傅集賢理來到二樓之后,迎面而來的大廳之中發生的裝飾性的變化還是讓他楞了一下…這怎么說呢,又是花又是草又是樹的,跟上次光禿禿的可完全不一樣。
再然后,他在這個場景之中看到了一個活躍著的女孩,此時她似乎正踩在一張沙發的靠背上,想把一個看起來像是駝鹿鈴鐺一樣的裝飾物掛到大廳的吊燈上。
不過因為身高方面的缺憾,無論她怎么努力踮起腳尖、伸直胳膊都夠不到上面的吊燈。
淺藍色的帶兜帽夾克、裝飾性的紗裙、白色的牛仔褲與短襪,一雙帆布鞋就擱在沙發的下面,傅集賢理一邊向前走一邊繞著視線觀察對方,直到他看到了這個女孩的側臉…本來這種地方出現這樣中學生一樣的孩子就顯得有些違和,更何況傅集賢理還覺得這孩子看起來有些眼熟呢。
看到了對方之后,他就那么楞在了那里,然后開始思考。
那個女孩在又努力了幾次之后,變得有點累了,只能彎下腰稍稍休息一下,從剛剛那種努力專注的狀態之中走出來之后,她終于注意到了身后的傅集賢理…話說,他上樓時候吱吱嘎嘎的踩地板的聲音她沒聽到么?
“咦,大哥哥,好久不見了。”
迎接傅集賢理的,不是無端偷窺的指責,居然是含蓄而又帶著真摯、少女感十足的微笑。
看到了對方的正臉之后,傅集賢理瞬間也認出了對方——某天早晨公園散步時候遇到的“安達佑實”。
居然會在這種地方重逢。
“啊,好久不見,我記得你名字是…”
傅集賢理立刻反應了過來,然后跟對方打聲招呼。
“悠紀華,我叫做悠紀華。”
“你好,悠紀華,我是傅集賢。”
傅集賢理情緒表情保持的不錯,但他的腦子里已經開始了胡思亂想…既然這孩子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的話,那是不是就意味著她也具備某些“特殊性”?
“所以之前我說的‘緣分’這算是得到了映驗了嗎…大哥哥,能幫我一個小忙嗎?”
悠紀華身上天然帶著一種熟悉感,所以她這種不客氣并不會讓人覺得討厭,反而是在表現一種親近感。
“可以…把這東西掛上去對吧。”
不用說傅集賢理也能明白這孩子說的“小忙”是什么,不過因為這棟建筑的內高還挺足的,所以他也夠不到吊燈,于是他說道,“我把你馱起來吧,這樣應該就夠得到了。”
“謝謝。”
傅集賢理先是蹲下身體,然后將悠紀華馱了起來,他覺得這女孩的體重可能有點偏輕,因為他的雙肩沒什么受力的感覺,再看從自己身前垂下的兩只小腳…嗯,某種老父親般的心境就這么油然而生了。
“夠得到嗎?”
“可以,大哥哥,稍微往左一點…可以了。”
悠紀華舉著雙手將那個裝飾物慢慢地系在了吊燈上。
“不過…這種時候做這樣的裝飾有什么意義嗎?”這種情形下,什么話都不說似乎有些尷尬,所以傅集賢理這樣開口問道。
“當然是為了圣誕節啊,大哥哥,你不喜歡圣誕節嗎?”
應該說傅集賢理對于圣誕節不存在什么喜歡不喜歡的判斷,他對那樣的節日直接就是無感,不過這不是關鍵,關鍵是…算算時間,圣誕節不應該是四五十天、小兩個月之后的事情么?
難道我又穿越了?傅集賢理拿起手機來看了一眼日歷,發現他的記憶沒有出錯。
所以為了兩個月之后的節日現在就開始裝飾,這已經談不上是喜歡了吧,那得是相當喜歡才行,才會這么的迫不及待。
“貓咪今天沒有過來嗎?”悠紀華似乎還惦記著傅集賢理的貓。
“沒有,今天它在家看家…”
就在傅集賢理還要說些什么的時候,他的電話突然響了…是真中葵打來的電話。
傅集賢理將電話接通,但他這時候其實不用接通也能聽得到對方的聲音。
“理君,你怎么還沒上來…”
真中葵一邊打電話一邊轉過墻角,看到了大廳里的情形,然后她愣住了…這是怎么個情況,我也穿越了嗎?
傅集賢理脖子上騎著個女孩的情形讓她感覺有點懵。
各種念頭在腦子里轉了一圈之后,真中葵掛斷電話,然后重新調到撥號界面…報警電話是什么來著?
“我已經到了啊…奧,葵姐。”
傅集賢理先講了一句電話,然后實際看到了真中葵之后,很自然的跟她打了個招呼。
“大哥哥,可以了,謝謝。”
悠紀華拍拍傅集賢理的肩膀,示意他上面的東西已經綁好了,于是傅 集賢理重新蹲下身體,將這孩子放了下來。
“不客氣,小事而已。”
于是真中葵發現自己似乎遭到了無視。
“大哥哥,你似乎有事情要忙,那我們等會再見。”
悠紀華穿好鞋子,先是對著真中葵微微鞠躬致意,接著對傅集賢理這么說了一句之后,轉身離開了大廳這邊。
等她離開之后,傅集賢理這次來到真中葵身邊。
“葵姐,你舉著個電話干什么?”
當然是為了報警…這話是不能直接說的,真中葵趕忙收回手機,然后問道,“你不覺得她對待我們的態度很不一樣嗎?”
“有嗎?可能是我長的很陽光,就比較招小女孩喜歡吧,至于葵姐…因為外表看起來跟她那個年齡段很相似,所以有可能引起了對方的競爭或者對抗意識吧。”
“我…”
這話真是夸自己與損別人一氣呵成。
“你之前見過她嗎?”真中葵不能計較這種事情,因為她越計較越吃虧。
“悠紀華嗎?之前散步的時候見過一次…葵姐認識她?”
“聽說過,但這是第一次見到本人。”真中葵搖了搖頭,想了想之后,她決定稍稍提醒一下傅集賢理,“還記得我之前說的那個古老的級別劃分嗎?”
“記得,御伽、玄人、天元、神議那個嗎?”
“對,盡管這些東西現在已經沒什么用了,但是有些事情還是要注意一些的——一般來說‘天元’其實就是最高級了,‘神議’因為被定義為帶有神性或者具備神的一部分特質,所以基本上不會有人被劃分成這個級別。
而那個孩子…
就是‘神議’。”
“…也就是說她很特別?”雖然聽起來很牛逼,但是稍稍接觸之后,傅集賢理并沒有產生任何悠紀華很有力量的感覺,“順便問一句,葵姐有級別嗎,是什么級別?”
“我?‘天元’,算是正常情況下的最高級。”
“額…怎么說呢,如果葵姐是第三級的天元的話,那我更是感覺第四級的神議沒什么大不了了。”傅集賢理笑了笑,“神性”“神的特質”這不是搞笑么,先給神來個準確的定義好不好。
所以他的理解是“正常情況下的最高級”就這?所以“理論上的最高級”也就這?
“總之你能理解我在說什么就行。”真中葵知道傅集賢理對于“業內”的各種事情都很模糊,所以很多時候因為缺乏相應的概念,所以他的判斷很成問題,但這依然掩蓋不了他對她這個前輩缺乏尊重這樣的事實。
未必是惡意,只不過還是在當同輩的朋友相處而已。
所以葵姐有些小生氣。
“總之我們到會議室去吧。”所以她也就不用跟這人多做解釋了。
兩人來到了一間會議室中,并且在一張大號而顯得陳舊的橢圓形會議桌旁邊坐下,傅集賢理掃了一眼已經到了的人,粗略一數大約有二十人左右,除了個別人表情比較陰沉之外,大家看起來都稀松平常、穿著很隨意。
感覺這種集會就跟個同鄉會一樣。
“今天到的人,比我想象中的要多不少。”真中葵側過臉來對著傅集賢理說道。
他們在觀察別人的時候,別人也在觀察他們,尤其是傅集賢理這樣徹底的生面孔。
“這里的人葵姐都認識嗎?”傅集賢理問道,這里除了真中葵之外,他就認識個坑過他錢的“鐵匠”出羽山。
“只認識一小部分…幾個人而已。”
這一行還是比較容易死人的,而且集會也不具備強制性,所以缺少熟面孔是正常現象…比如宗谷玄人就永遠不可能出現在這里了。
還沒有到規定的時間,所以大家都只是坐在這里百無聊賴而已,場面顯得比較安靜,傅集賢理與真中葵這樣的交流都算是少數現象,大部分人都很沉默。
隨后又陸陸續續的進來了幾個人,可能是因為真的不熟悉,所以大家彼此之間鮮有打招呼的時候…一直到規定時間又過了半個小時,大家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召集者這才出現在了這里。
那是一個看起來三十五六歲、身穿一身整齊而略顯老氣的黑西裝的男人,他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會議桌最里面的屬于主持人的那個位置上坐下。
這時候,在場的所有人加起來有三十多個了。
“人數有些太少了…”那個人開口當先這樣說道,不知道這句話是在感嘆、批評還是抱怨。
按照真中葵的估計,今天能出現五六個人給面子來這里就很不錯了,所以三十多人是超額完成指標,但是對于集會的組織者來說,似乎這個數量很難讓他滿意。
“這人是誰啊,看起來有點拽?”
傅集賢理則跟上課時閑不住的小學生一樣,立刻交頭接耳,對著右側的真中葵問道。
“可以叫他副會長、管理人、總經理、秘書甚至教宗。”真中葵同樣小聲的回答道,她是認識那個男人的,所以傅集賢理也能知道對方的身份…這就是“以老帶新”的好處。
傅集賢理點了點頭,總之這個人就是這個已經算是散了架的組織的“頭頭”之一。
不過說起“教宗”這種身份的話,傅集賢理突然想起了一個拿雙劍的教宗以及他悔恨的死去之前留下的那句名言——“當心帶著彈反小皮盾的不死人”。
咦,思想好像跑偏的太遠了。
中年男人似乎也知道沒必要跟這群人廢話,他直接切入正題。
“今天召集大家來是為了兩件事情,第一,我們前段時間丟了某樣東西,所以請大家配合調查一下…近期我們一直想把小偷抓出來,而諸位每個人都需要證明自己不是那個小偷。”
這是一上來就開大?
配合調查是什么意思?強制搜身么?傅集賢理笑了笑,他可不覺得這群游走于現實與靈異,同樣游走于法律邊緣的怪人們會老老實實的認可這種安排。
起碼他不會認可任何侵犯自己隱私的行為。
然而緊接著傅集賢理就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發現自己的“觸手”不知道為什么,似乎、大概…長不出來了?
是不是有的人不只是看起來很拽,實際上就是很拽?
會議室的門,被牢牢關住了。